隻有逼他們不得不出手,真正參與到能決定厲星瀾生死的因果之中,他們與邪魔勾結的事才能坐實,上清天宮才能合情合理的向他們發難。
濯纓在心裡長歎一聲。
但這麼一來,某種程度上,她也等於是放跑厲星瀾的其中一個罪魁禍首,如果最後不能將厲星瀾和青溟真王一鍋端,那……
這件事真是對她半點好處也無。
真是昏了頭,才會摻和進上清天宮與須彌仙境的恩怨裡麵。
“隻是模模糊糊的猜測而已,又沒有證據,怎麼說?”
謝策玄仍心有不忿。
就差一點!他就這麼看著厲星瀾在他眼皮底下跑了!
這事傳出去,那些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的人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可以嘲笑他的理由?
“你彆想輕易糊弄過去,我告訴你,我要是被嘲笑,你也彆想……”
謝策玄的狠話剛放到一半,就見他麵前的少女忽而抬起頭,用手裡的絹帕輕輕拂過他的臉頰。
“少武神可不能灰頭土臉的出現在你的部下麵前。”
她抬手時袖口很自然的垂落,露出一截瑩白如雪的皓腕,細弱如風中楊柳。
謝策玄腦子空了一下。
胸腔裡的心臟聲似擂鼓,跳得他簡直想抬手摁住。
“你是要我幫你擦,還是你自己擦?”
回過神來的謝策玄劈頭蓋臉從她手裡奪走絹帕,惡狠狠道:
“我自己來!帕子洗、洗乾淨了再還你!”
看來話題順利岔開了。
濯纓頷首,轉頭又走向另一邊氣若遊絲的雨師瑤身旁。
“清醒了嗎?”
這話不知在說她的神智,還是她的心。
雨師瑤服了不少丹藥,又是天生仙胎,恢複速度很快,因此她此刻隻是臉上沒有血色,其餘並無大礙。
聽見濯纓的聲音,她連與濯纓對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連忙抱膝將腦袋深深埋進去。
濯纓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她。
連緩衝的時間都不想給,反而還在她傷口上撒鹽。
“不是說他沒那麼壞嗎?不是說有誤會嗎?救他?現在還救不救了?”
抱膝坐著的雨師瑤挪了挪屁股,轉了一圈,背對著濯纓不吭聲。
濯纓仍然不打算收聲:
“逃避有用嗎?在場這麼多天兵都瞧見了,雨師瑤,你就算鑽進地縫裡,今天的事也會傳出去,大家都知道,你,西海龍女雨師瑤,想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一個邪魔,然後被他推出去送死……”
背對著濯纓的雨師瑤忍無可忍,哇哇大哭著回頭猛地推了濯纓一把。
“彆說了彆說了彆說了你能不能讓我安靜——”
她原本隻是想阻止濯纓繼續說下去,卻沒想到這一推便真的將濯纓推得腳步踉
蹌,眼看就要摔倒。
一道紅影倏然出現,覆著冷硬鐵甲的手臂穩穩扶住她的後脊。
謝策玄轉過頭,看向雨師瑤的眼神格外冷:
“你知道要收回離弦之箭是要遭受反噬的嗎?你再推她一下試試?”
雨師瑤精神已經瀕臨崩潰,這句話似乎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鎮定幾l分。
她望著濯纓,眼中淚落如珠。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心想要保護的人,把她推向死路。
而她一開始討厭得要命的人,卻為了救她寧願自己受傷。
“我應該聽你的,對不起,我信錯了人,愛錯了人,厲星瀾從頭至尾都是在利用我,而我卻……”
“誰說他從頭至尾對你都是利用?”
站穩的濯纓撫平衣襟的褶皺,彎唇輕笑了笑。
隻是這抹笑意,比方才譏諷雨師瑤時更加殘酷,更加冷得讓人心尖發顫。
“我不覺得一個根本不知道愛為何物的邪魔,能夠有那麼出神入化的演技,憑空表演出一往情深的樣子,你一定是在你們的相處中感覺到他對你有情意,所以才會越陷越深。”
厲星瀾沒那麼無所不能,而徹頭徹尾的虛情假意也不可能騙到雨師瑤。
外人無從得知,但他們自己,一定在相處的某個時刻,能感覺到對方的真心。
哪怕是摻雜在無數謊言與陰謀中的真心。
厲星瀾出生至今,都如螻蟻一般掙紮求生,雨師瑤對他噓寒問暖,千般萬般的好,他不可能連一瞬間的動心都沒有。
但問題是——
那又如何?
“即便他真的對你有幾l分感情,你真的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喜歡過的人,這樣的喜歡也沒有任何意義。”
說到此處,她的尾音如霧般輕柔,將雨師瑤已經死透了的心再籠上一層寒霜。
“在生死麵前,他仍然會舍棄你,毫不猶豫的。”
站在她麵前的雨師瑤,和藏身於水中的昭粹,都像是被這句話擊中般,渾身僵硬得一動不能動。
寒風從心臟的位置呼嘯而過,吹散了最後的餘溫。
濯纓看著雨師瑤痛苦得幾l乎碎裂的模樣,心底愈發平靜。
儘管痛苦吧。
唯有這種能將人擊碎的痛苦,才能使人脫胎換骨,徹底清醒。
“……你想要我做什麼?”
雨師瑤麵色蒼白地扯了扯嘴角。
“你不是一個有心情普度眾生的人,你說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
濯纓彎了彎唇角。
你看,人隻要清醒過來,再笨的人也能變得稍稍聰明一些。
“雖然現在上清天宮已經有所行動,但厲星瀾的魔胎和胎液,已經有許多順著泥土流入地下河,而地下河最終又會彙聚在海域,首當其衝的,便是最近的荒海。”
雨師瑤長睫顫動,意識到了什麼。
“你自己接觸過胎液,應該清楚這些東西對生活在深海的仙族會有什麼樣的影響,我不會白白幫一個人,我救了你,你就得付出報酬。”
見她迷茫地望著自己,濯纓笑意愈深。
隻是那笑意浮在那張淡雅絕俗的麵龐上,不顯親近,唯有一種冷冽的野心無聲蔓延。
“我要你,以及你身後的西海,我們一起想辦法替荒海解決這個麻煩,助我得到這一筆本該屬於我的功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