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陵墓!
仿佛一道驚雷劈過昭粹的腦海,她的臉色瞬間褪儘血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到底是姐姐瘋了,還是她瘋了?
那可是父皇的陵墓!她怎麼能打父皇陵墓的主意!!
“不……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姐姐,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昭粹看上去又快哭了,她將自己的芥子袋塞給濯纓:
“我還有許多首飾和衣裳,這些都賣掉,也能值不少錢,這些錢應該夠吧?”
濯纓偏頭瞧著她的這個傻得出奇的妹妹,微涼的手指貼著她那張雪膚花貌的麵龐,柔聲道:
“你用腦子想想,怎麼可能夠呢?”
荒海這片海域雖然比不上東西南北四海遼闊,但靠著這片海域生存的百姓也有百萬之眾,昭粹那點衣裳首飾變賣了換成粥米,隻怕連一日都撐不過去。
想要救這場災,需要大量的錢財。
甚至光有錢財都還不夠,必須徹底淨化汙染海域的魔息,才有可能平息這場海災。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海裡的仙族有法寶護身,還能再撐一段時日,眼下危在旦夕的還得數這些無辜遭劫的凡人。
“既然你不願幫忙,那就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
濯纓不再理會昭粹求助的眼神,對雨師瑤道:
“你先去西海,將這樁事的始末告訴你母親,看看如今東西南北四海對此事是個什麼態度,有沒有解決之法。”
雨師瑤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事實上,她希望濯纓能夠給她安排更多要做的事,這樣她就能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至於我們……”
濯纓腦中羅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變化。
謝策玄道:“願力耗儘,你該回上清天宮了。”
她這才想起了還有這回事。
支撐著濯纓此次下凡的力量,是荻花村那位母親的祈願,能支撐她在人間行走多日,願力已經算是非常強大了。
然而再強也有耗儘之時,沒有新的信徒向濯纓情願,她無法在人間界逗留太久。
“沒關係。”
濯纓很快想到了應對之策,她看向一旁的昭粹:
“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座宮觀,對吧?”
昭粹一怔,好一會兒才想到了之前自己為了與須彌交好而砸毀的公主廟。
她忍不住生出幾分希望:
“隻要我替你重修宮觀,你就能幫我這個忙?”
“不一定,”濯纓答得很快,“但如果你不修,就絕無這種可能,你說是嗎?”
“……”
昭粹被濯纓堵得一口氣不上不下。
修一座正兒八經的宮觀沒那麼簡單,要地,要人,還要花錢塑金身,這些都是錢,如今荒海並不富裕,她帶來的錢財本來就已經填進去不少了。
要是這樣就能趕走那位錦鯉族公主倒也劃算,可她姐姐卻連一個肯定的答複都不給她!
不等昭粹回複,濯纓的願力已經徹底耗儘。
回天宮的路上,謝策玄問:“你真覺得她會給你修一座宮觀?這可得不少錢呢,就算她是荒海少君的夫人,恐怕一下子掏出那麼多錢也不容易。”
“沒辦法也要去給我想辦法。”
濯纓冷酷無情道:
“砸我宮觀的時候就該想到今日,更何況她對沉鄴死心塌地,她拚了命也會想到辦法的,不要小瞧她。”
謝策玄忍不住瞥了一眼濯纓。
“不過話說回來,錦鯉族的郡主願意做他的如夫人,你妹妹也對他深情不移……”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謝策玄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道,“就是想說,在你們女子眼中,你那個師兄是不是挺有魅力的?”
濯纓總覺得他的語調有些陰陽怪氣。
但她此刻腦子裡千頭萬緒,並沒有深究他的用意,隻淡淡道:
“或許吧。”
這三個字令謝策玄莫名其妙覺得心口一陣鬱悶。
她居然說“或許”?
她為什麼沒有直接否認?難道她也覺得沉鄴挺有魅力的?哪裡有魅力了?長得也三分姿色吧,難道她喜歡那種陰柔的類型?可她之前明明說過欽佩將軍——
嘖,好像隱約記得沉鄴那個狗東西的修為還湊合,下次有機會碰上,定要與他決出個高低……
他完全沒有細想自己對沉鄴這點執著從何而來。
兩人暫返上清天宮的同時,昭粹也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荒海。
雖說姐姐與那個雨師瑤有淨化海域的打算,可現在四海都設立了結界儘可能隔絕荒海,如果他們隻掃自家門庭,不管荒海的死活,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錦鯉族的郡主豈不是要一直留在荒海了?
而且魔息的影響一直持續下去,荒海仙族連食物也會短缺,沉鄴會不會又要與其他海域聯姻?
想到這種可能性,昭粹連呼吸都有些凝滯,愈發失魂落魄。
“哎呀——!”
珊瑚海裡的珊瑚林立,昭粹一個不小心,在轉角處正撞上一個身影,她心情正不好,此刻就如點燃引子般炸開。
“大膽!走路不長眼睛嗎!來人,給我掌……”
話還未說完,昭粹這才看清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誰。
“……你?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站在她麵前的,赫然就是當初西海龍母壽辰那日欺辱過她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紅衣灼目,正是新嫁娘的裝扮,她對昭粹笑道:
“這麼大的脾氣?昭粹公主,上次見你可不是這樣的,果然在自己的地盤,氣焰就是要囂張許多呢。”
少女想了想,又歪頭輕笑:
“不對,這裡從前是你的地盤,但是很快就是我的了。”
昭粹霎時臉色蒼白。
原來是她,她就是錦鯉族的郡主,是昨日嫁給沉鄴的如夫人!
“你……你什麼意思?”昭粹打起幾分精神,強撐氣勢,“我是沉鄴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不過是沉鄴娶的側室,一個如夫人而已,怎敢在我麵前放……”
啪——!
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昭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竟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過是人族戰敗後送來聯姻的質子而已,無權無勢,擺什麼正室的架子。”
赤荼笑得天真驕縱,衝她做了個鬼臉道:
“如今荒海內的魔息不減反增,整個荒海都要仰仗我們錦鯉族的楊枝淨水瓶才能生存,我做如夫人隻是緩兵之計,再過些時日,等我在少君府站穩腳跟,彆說少君夫人,就連你們荒海少君換不換人,不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她的神態宛如一個無知無畏的孩童,偏偏背後有所依仗,叫人奈何不了她。
待赤荼走後,昭粹仍然怔怔跌坐在原地。
……她知道赤荼說的是對的,隻要魔息還在,無論赤荼提出什麼要求,沉鄴都會儘力滿足。
彆說是少君夫人的位置,就算是她的性命……
昭粹渾身一震,立刻將這個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中清除。
彆再想下去了!
事情還沒走到絕路,她還有翻身的機會,昭粹麵前打起精神,朝著鮫宮方向一路疾行而去。
“沉鄴——”
卷宗文書堆積如山,沉鄴聽到昭粹的聲音,下意識地按了按額角。
“此處是朝務重地,你不該隨便進來。”
昭粹急忙道:“我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才來……”
“赤荼是小孩子脾氣,你多讓一讓她,昭粹,你如今是少君夫人,需得顧全大局。”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然而字裡行間卻是令昭粹心底發寒的冷意。
這話從前昭粹也聽過,而且不止一次,但那時的她是被維護的那一個,所以從未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
昭粹似乎看到了前世姐姐隱忍淡漠的模樣。
在大雍皇宮的時候,父皇和母後會讓姐姐讓著她。
在荒海的時候,她忍受不了上清天宮的氛圍逃來荒海玩樂,前世的沉鄴也會讓姐姐讓著她,不要對她太苛責,至於她擅自離開上清造成的後果,也是由姐姐來善後。
她從不知道忍讓是什麼滋味。
隻會在很偶爾的時候想,姐姐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但這樣的念頭也很短暫,隻是從她腦子裡劃過一瞬,因為太沉重太麻煩,所以並沒有在她的心裡停留太久。
直到此刻,她成為那個需要事事容忍的一方,昭粹才終於意識到這有多讓人憤怒,多麼的委屈憋悶。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那些令她委屈得快哭出來的情緒,道:
“不,我來並不是想同你抱怨
。”
批閱公文的沉鄴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是想說,我找到荒海被魔息汙染的源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