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可真有意思啊。
不多時,仙侍們捧著蟠桃翩然而來,宴會到達了最重要的環節。
然而行至昭粹麵前時,仙侍卻跳過了她,將蟠桃放在了沉鄴的麵前。
“等等,我為何沒有?”
蟠桃千年一結果,食之精進仙力,綿延壽數,是仙界眾人皆知的仙果。
仙侍溫聲道:“上清蟠桃,隻賜有仙階的仙人,仙子雖為荒海少君夫人,卻並無仙階,所以不得賜。”
“……”
她想起來了,前世也是如此,但天後娘娘怕她心中難過,將自己那一份給了她。
昭粹看向一旁心不在焉的沉鄴。
他沉浸在心事之中,並沒有注意到昭粹與仙侍之間的對
話。
昭粹霍然起身。
旁邊的靈瑟見她起身離席,想了想,也起身跟了上去。
“……天後娘娘對這個赤水濯纓當真是偏寵,不僅為她而舉行瑤池宴,還把她待在身邊向仙界眾仙正式介紹……就連太子伏曜也沒有這樣待遇呢。”
離宴席有段距離的一株萬年桃樹下,一眾散仙聚在一起閒聊。
“那能一樣嗎?”
有人嗤笑:
“太子伏曜跟這位風頭正勁的濯纓公主可比不得,人家現在是九曜星宮之主,替上清掙了好大的臉麵,伏曜呢?大家尊他一聲太子,實際上……”
“天賦也不是最拔尖的那個,功績現在也比不過赤水濯纓,當初昊天帝君還未閉關的時候,不也不怎麼瞧得上這個兒子嗎?現在,連天後娘娘也有更偏愛的義女,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兒子……”
昭粹原本隻是覺得心煩意亂,想出來散散步,沒想到還沒走幾l步,就撞見眾人這番對話。
更重要的是——
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瞧見,他們口中的那位太子伏曜,此刻就在旁邊那棵萬年桃樹上正襟危坐、麵色肅然地盯著他們呢。
昭粹前世在上清天宮好歹也待了十餘年,了解上清眾人的性格,幾l乎是瞬間,腦子裡就出現了一個念頭。
她假裝未看到伏曜,上前幾l步。
正議論的眾仙見了她,認出這是仙界新冒頭的那位荒海少君的夫人,同時也是赤水濯纓的妹妹,皆向她見了個禮。
“少君夫人這是要去何處?”
昭粹笑道:“自然是去見我姐姐,方才聽諸位仙君提起我姐姐,還提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尊玉貴,又是天後親子,這樣比較實在令人惶恐,還請諸位仙君高抬貴手。”
散仙道:“事實而已,少君夫人無需替濯纓公主謙虛。”
“縱然是事實……”昭粹頓了頓,旋即笑道,“也不可對上清太子不敬啊。”
護衛在她身後的小柳兒蹙了蹙眉。
待幾l位散仙離開,小柳兒才道:
“夫人方才為何要那麼說。”
她也瞧見了樹上的伏曜,這番對話他應該聽得清清楚楚。
昭粹卻恍然未覺地眨眨眼:“什麼意思?我隻是勸他們不要讓姐姐為難,這也有錯嗎?”
小柳兒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但昭粹方才開口製止,反而有種火上澆油的感覺——這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她正要說些什麼,卻敏銳地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頭:
“誰在偷聽!”
腰間劍出鞘了一寸,躲在暗處的身影冒了個頭,隨即緩步而出。
正是之前在停雲身旁的仙侍。
她們並不知靈瑟的身份,隻是狐疑地瞧著她:“停雲殿下有事?”
靈瑟走上前去,將昭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最後笑著開口:“你就是赤水昭粹啊。”
這話說得不像一個仙
侍。
樹上的伏曜定定瞧著她,想從她身上看出幾l分端倪。
昭粹原本就氣不順,此刻聽到一名小小仙侍也敢對她無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放肆!一個仙侍而已,怎敢如此無禮!”
靈瑟卻眨了眨眼,滿眼稚子天真無辜。
“難道你不叫赤水昭粹?叫你的名字而已,怎麼就是無禮?”
小柳兒攔住昭粹,問:
“你究竟是誰?要做什麼?”
靈瑟笑而不語。
她看向昭粹:“本來對你還有幾l分興趣……算啦,沒意思,也沒什麼想跟你說的,唔……不對,倒也有那麼一句。”
已經走出幾l步的少女回頭,一雙眼顧盼生輝,靈動逼人。
“你不配當赤水濯纓的妹妹。”
昭粹呼吸一滯,臉頰頓時像是被人打了一個巴掌般的滾燙燥熱。
她還想追上去與她爭辯,就聽身後有人冷聲道:
“赤水昭粹。”
是姐姐的聲音。
小柳兒回眸,與濯纓交換了一個眼神。
方才昭粹與那些散仙搭話時,小柳兒覺察到不對勁,便暗中知會了濯纓,她離得不遠,過來時,恰好撞見兩人最後一幕。
濯纓的視線落在那仙侍的背影上,眸光幽深,但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看向昭粹:
“你在做什麼?”
昭粹立刻反應過來,瞪了小柳兒一眼:“你通風報信!”
小柳兒垂眸不語。
方才小柳兒傳訊雖短,但關鍵內容卻並沒有遺漏,濯纓很快便猜到了事情始末,看向樹上的伏曜。
“太子殿下,舍妹蠢笨,她的話,無需放在心上。”
昭粹原本還有幾l分心虛,聽了這話,頓時怒火中燒。
她是蠢笨。
否則也不會直到現在,才發現姐姐和沉鄴之間的私情!
伏曜從樹上一躍而下,他冷冷瞧了昭粹一眼,想要罵她幾l句,卻又覺得與這種手段愚笨之人爭吵,反而拉低了自己的格調。
收回視線,伏曜一語不發地抬腳欲走。
“太子殿下!”
濯纓在身後叫住伏曜,淡若遠山的細眉微微攏起。
“誒我知道你的意思,”伏曜沒回頭,擺擺手,“你回去吧,這裡人太多,吵得我頭疼,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濯纓回答,便禦風消失在了濯纓的視線之中。
濯纓心中微沉。
雖然她不覺得伏曜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但從小柳兒傳訊給她的那些話來看,話不重,卻字字紮心。
“赤水濯纓。”
昭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名字,讓濯纓收回心神。
濯纓看向昭粹的眸光透著寒意,讓昭粹頓時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也讓她發現,之前的姐姐其實沒有真的對她動怒過。
昭粹有些忐
忑,但一想到方才沉鄴的反應,卻又怒火中燒。
“你是不是喜歡沉鄴?”
濯纓無語地挪開視線,轉身欲走。
“你站住!”昭粹以為她是心虛,小跑著追上她,“我不管你以前與沉鄴有什麼私情,但現在,沉鄴是我的夫君,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他,即便你是我姐姐也不行!”
濯纓扯了扯嘴角:“我為什麼要同你搶垃圾?”
昭粹被她噎了一下,跺腳:
“你不用嘴硬了,要是沒有私情,沉鄴為什麼見到停雲向你示好就那麼生氣?總之,你們就算有私情,那也是以前的事,翻篇了,你不要對沉鄴有任何妄想……否則,今後我不會再認你這個姐姐。”
說完,自以為放了狠話的昭粹掉頭就走。
小柳兒有職責在身,但跟上去之前,還不忘對濯纓道:
“公主不要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今日公主的鼓瞧得十分威風,我都用留影珠記下來了。”
上次匆匆一麵,都為來得及與小柳兒多說幾l句。
“嗯,你在荒海,記得保護好自己……她說的那些沒根據的胡話,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你不必擔心。”
聽了濯纓這話,小柳兒忽而眨了眨眼。
咦?
怎麼會是沒根據的胡話?
公主她……難道一點沒察覺少君對她的心思嗎?
但還沒等小柳兒開口,濯纓便催促著她回去,否則要是昭粹出了什麼事,擔責的還是小柳兒。
而她也要去找伏曜。
事情雖小,但誤會往往就是由一些小事累積起來的,她不想讓一些可笑的人在她和伏曜之間埋下暗雷,還得與他聊聊才行。
然而,直到瑤池宴結束,濯纓遍尋周圍,也沒找到伏曜的蹤跡。
天後直到了此事,沉吟半響:
“沒關係,阿曜不是小孩子,這些情緒你讓他自己一人消化即可,不必有什麼負擔。”
“……”
瑤池宴結束的翌日,到了學宮的濯纓環顧四周,發現仍然未見伏曜的蹤跡。
這不太對。
伏曜不是這麼看不開的人。
一日課業結束,濯纓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要往外走,正撞上來接她去校場的謝策玄。
謝策玄早就在學宮外站了許久。
他今日當值,原本是想在校場等著濯纓課業結束後過來,但是等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學宮門外。
意識到這點後,既震驚自己為什麼要來門口接她過去,她又不是找不到路,又焦急萬分,不知道自己該留還是該走。
留下來吧,顯得他太過積極,簡直有點迫不及待。
走了吧,好像又挺刻意,還挺心虛。
謝策玄心亂如麻,躁動不安,就連巡邏路過的天兵順嘴問了他一句“少武神在這兒等人啊”,都被他踹了一腳。
好煩。
又不知道在煩什麼。
他還沒想出個結果,就見學宮內一道卷著淡淡藥香的身影從他身旁掠過。
然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
謝策玄一愣,低頭看著抓著她的那隻手,呼吸瞬間一滯。
“你——”
濯纓想拽著他一起去找伏曜,卻發現他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動,自己沒拽動他,反而叫他拽回去幾l步。
“你愣著做什麼?”
謝策玄見她一臉焦急,撓撓臉:
“你這也太急了吧……”
濯纓:?
人都不見大半天了,她當然急。
“知道我急就趕緊走。”
“……哦。”
濯纓轉過頭,剛要拉著他走,就撞見金冠白袍的太子殿下,正站在不遠處,臉色不佳地瞧著兩人交握的手。
“謝策玄?”
伏曜眯了眯眼:
“笑成這樣,你想什麼呢,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