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翀:“仙人也不得阻攔你的大業。”
濯纓的目光在這一對年紀差距不過七歲的母子之間打了轉。
霍翀。
聽說是霍夫人亡夫收的義子。
“你,生辰八字是什麼?”濯纓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霍翀不明所以,閉口不言,倒是穆君對濯纓無條件信任,立刻報出了霍翀的八字。
隨後,兩人便見內室上空驟然變化,竟憑空生出一片浩瀚星海。
星點閃爍,連結成線,無數條折線拚湊出一幅繁雜難解的星圖,令穆君和霍翀兩人目瞪口呆,愕然愣在原地。
之前青溟真王用過的萬象天衍術,如今經過昊天帝君的指點,濯纓也能用得得心應手了。
她拆解完星圖,確認霍翀此人對穆君的忠心與愛慕之後,便拂袖抹去那片星海,對仍在出神的穆君道:
“明日儀典也可以不取消。”
濯纓指了指穆君這個年輕英俊的義子。
“你二人成婚,名義上,霍家軍仍是霍家軍,你也仍是霍夫人,對外,與你結盟之人見你有個夫婿,也能給他們留下一個傳統婦人的印象,必定會放鬆警惕,更容易與你合作。”
穆君:“……”
霍翀:“……”
雖然他們之前的確有那麼一點超出義母義子情分的曖昧。
但是……傳統婦人?
你們仙人對這個傳統,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儀典當然不可能就這麼改成婚儀,不過穆君試探著放了點風聲出去,讓人打聽了一下,發現霍家軍對此意外的接受良好。
穆君覺得仙人不愧是仙人,說話就是一針見血。
——但凡霍家軍的人有點文化,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接受這種事。
可見沒文化也有沒文化的好處。
穆君與霍翀成婚之事很快擺上了台麵,婚禮雖然隻打算簡辦,但也是件難得的喜事,軍中眾人無事湊一起紮紅綢都能紮得開開心心。
“……雖成了夫妻,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霍家軍的指揮權,得捏在你的手裡。”
“仙子莫不是把我當成色令智昏的人了?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數。”
穆君撥開桌上的紅蓋頭,露出底下的軍報。
“還有一個時辰婚儀就要開始,此時叫仙子來,是因為我收到了一份軍報——仙子既是仙界中人,可知荒海仙族是何來曆?”
濯纓眉尖微蹙,接過那份軍報一目十行地掃過。
上麵的內容赫然寫著——
荒海仙族加入了大雍軍隊,與永寧公主的人馬,開戰了。
-
大雍都城的城牆上。
暗夜無光,星月晦暗,宮城內卻久違的燈火通明,宴飲歡慶。
因為就在今日,大雍軍與荒海軍聯手奪回了邯州,打了個大大的勝仗,人皇宴請群臣,來為自己這個能乾的女婿辦了一場慶功宴。
而濯纓到的時候,正瞧見紅衣少女趴在城牆上,細眉微蹙著望向宮城的方向,嘴裡還念叨著:
“搞砸了……搞砸了……要挨母親的罵啦……”
“你也知道你搞砸了。”
聽到濯纓的聲音,少女愣了一下,猛地回頭,她笑道:
“你怎麼來了?”
說完又意識到什麼,頓時皺起臉來。
“該不會是來見赤水昭粹的吧?濯纓姐姐,你那個妹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一心隻有她的夫君,上次瑤池宴,還在背後暗算你呢。”
濯纓不為所動,隻看著她道:
“仙界之中,若論善戰,除了上清便是荒海仙族,且他們不以功德修行,無法以功德懲處他們,你手裡的幾座城池,被他奪回,隻是時間問題。”
靈瑟輕輕嘖了一聲。
“荒海軍那些隻是仙族,連真正的仙人都不算,若不是我不能動手,一個法訣便能叫他們灰飛煙滅,都是凡人太弱了。”
聽了她的話,濯纓眉頭微擰,語調沉肅:
“凡人不是你掌中的玩物,若不是你胡作非為,你們本有機會可以殺入帝都,也就不會死那麼多人。”
靈瑟睜大眼望著她。
“我……做的那些事有什麼不對?難道天底下女子孕育的孩子不該都隨母親姓?難道我不該還那些妻妾自由?
”
回過神來,靈瑟眯了
眯眼:
“是不是因為那個謝策玄讓你變得這麼心軟?肯定是他,我遲早要把他殺——”
“你若敢殺他,在這之前,我會先殺了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靈瑟瞬間露出頗為受傷的神情。
她要殺她!
那個謝策玄有什麼好的!
濯纓繼續道:
“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第一,帶著你的人投奔霍家軍,第二,就是等荒海軍來奪走你的城池,然後將永安公主以及那些被你強行拉入戰局的女子全都殺光。”
靈瑟呼吸一滯,眸色微沉:“他敢。”
濯纓輕笑:“他不殺,自有那些被你奪了官職,奪了妻妾的人殺,你能阻止得了沉鄴,但你能阻止那些人嗎?”
靈瑟很想說她可以。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在人間大開殺戒,那麼隻要她敗了,那些凡人女子就會變成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可這不是她的初衷。
她是哪一步做得不對嗎?
“你不是做錯了,你是步驟錯了。”濯纓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那些待你掌握至高權利後有無數時間慢慢清理的雜魚,根本不該分去你的精力。”
說著,靈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傳來陣陣歌舞聲的大殿。
“你最該優先除掉的人,此刻,就坐在那裡。”
大殿之內,絲竹舞樂聲中。
久經沙場的沉鄴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似有若無的殺意。
“小柳兒——”
沉鄴立刻喚了一聲,隨即才想起來,今日那些大雍官員來敬了一圈酒,就連小柳兒也被逼著喝了一口。
她又是個沾酒就醉的,此刻已經被人扶到了偏殿休息。
不太對。
沉鄴驀然起身,欲出去查看情況。
“……我的話還沒同你說完,沉鄴,你要去何處?”
昭粹見他離席,立刻起身扶著小腹緊跟在他身後,要同他問個清楚。
她原以為這次沉鄴帶她回大雍宮中,一是為了幫助父皇,二是為了帶她回娘家看看。
卻沒想到她來了半個月後才得知,就在她離開荒海的這半個月,沉鄴從九澤娶回來的一位公主,已經正式在荒海被加封,取代她成了少君夫人!
什麼安撫九澤,拉攏九澤勢力,這些理由昭粹一個也聽不進去。
她得知這個消息後的第一時間,便告訴了父皇,想讓父皇替她做主。
父皇起初也是想替她做主的,然而與沉鄴聊了不過半個時辰,不知兩人達成了什麼協議,父皇竟同意了這件事,還告訴她——
今後她就留在大雍,衣食住行都以少君夫人的標準奉養,她的孩子也仍是嫡出。
而沉鄴會時常來大雍與她見麵,她仍然是沉鄴所承認的妻子。
……這與休了她有何分彆?
昭粹簡直不敢相信沉鄴和父皇會如此對她。
直到今日,沉鄴終於不用忙那些政務,她才有空當麵質問沉鄴,但沒想到還沒有說幾句話,沉鄴便丟下她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沉鄴!沉鄴!你怎麼敢廢了我娶那個女人做正妻!沉鄴,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麼敢這麼對我——”
殿外無人。
沉鄴心中那股不太好的預感仍未散去。
他回頭看向身後淚光漣漣的妻子。
她有一張與濯纓七八分相似的麵容,然而此刻儀態全失的哭嚎,令沉鄴不自覺地蹙了一下眉尖。
“不要哭了。”
不要用與她相似的臉,做出這樣狼狽的表情。
他淡聲道:
“昭粹,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
一身宮裝的昭粹甩開荒海侍從的手,她懷有身孕,無人敢真的對她動粗。
隔著眼中水霧,昭粹的視線一片模糊。
但到此刻,她卻好似才真真切切認清眼前這個與她同床共枕的夫君。
“沉鄴,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當真不打算帶我回荒海了,是嗎?”
星月黯淡,風過無聲。
沉鄴望著天邊一瞥突兀搖曳的樹影,瞳孔在一瞬間突然緊縮。
“戒備——!”
副將一聲令下的同時,仙力凝成的箭矢如鋪天蓋地的急雨,瞬間密密麻麻地籠罩了大殿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