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真的輸給姐姐了。”
“假的,都是假的,這一世全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他根本不會成為四海之主!他的一切都是姐姐給的!沒有姐姐,他隻會一敗塗地!”
停雲愕然望著這個突然發起瘋來的昭粹公主。
……算了,看著也挺可憐的,懶得再給她雪上加霜了。
他剛要轉身離開,忽而聽到身後響起少女幽幽一聲輕笑。
“你覺得我很可憐?”
停雲停下腳步,回頭有些不耐煩地掃了她一眼。
“停雲帝子,你難道就不可憐嗎?”
昭粹偏頭看他,猶帶淚痕的雪膚花貌本是楚楚可憐,但配上她那幽怨憤恨的眼神,隻讓人覺得不適。
“你覺得我對沉鄴癡心不悔可笑,但長生帝君對你不管不問,而你卻仍為他鞠躬儘瘁,不也很可憐嗎?”
停雲眉頭微蹙:
“你說什麼?你瘋了嗎?”
昭粹甜甜一笑,唇邊梨渦淺淺。
“反正都要死
了,發一次瘋又如何。”
說完,少女極其突兀地衝上前來,將停雲一把抱住,她修為著實太低,停雲對她基本上沒有任何防備。
“不過,要死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停雲用看瘋子般的眼神看她。
她要殺他?果真是瘋了,他是長生帝君之子,就算再沒有天賦,修為道行也遠超她這個不思進取的菟絲花。
她怎麼可能——
一陣洶湧靈光從她腕間的鐲子上爆發,將昭粹與停雲兩人都籠罩在內。
停雲已察覺到有古怪,然而此刻再想要掙脫已經晚了。
他整個人,已被那古怪的鐲子吸附,體內的所有仙力,甚至於血液,都朝著那隻鐲子內湧動。
昭粹鬆開了停雲,她並指掐訣,從未對一個法訣如此得心應手過。
前世的她,為了逆轉時間,回到過去,精心策劃了許久,光熟記這法訣這一樣,她就花了近半年的時間來確保萬無一失。
為了能逃離上清,與沉鄴長相廝守,她前所未有的耐心。
甚至因為她的修為不夠催動神器,所以隻能如這次一樣,騙殺了一位上清天宮的仙人。
她做了這麼多,付出這麼多慘烈的代價,換來的卻是什麼?
“赤水昭粹!你瘋了嗎!你放開我!否則須彌仙境不會放過你,我父君也不會放過你!”
昭粹並不理會他的恐嚇。
逆轉時間,一切從頭再來,這便是神器流光輪的作用,待她回到過去,重新選擇,無論是停雲還是沉鄴,都不會記得這一切。
到那時——
昭粹剛要順著思緒暢想未來,靈光四溢的流光輪突然一暗!
直入雲霄的光束被切斷,在她操控下向流光輪獻祭的仙力也被終止,金光刺目的神器在她腕上逐漸失色,從一支玉鐲凝固成了黯淡無光的石料。
怎……怎麼會這樣!
上次也是同樣的法訣,同樣的獻祭。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為什麼?要是她不能逆轉時間,那……
昭粹望著暈死在地的帝子,心中有無限驚懼蔓延開來。
而就在此時,天地微微震顫。
方才流光輪的那道金光並未憑空消失,昭粹猛地抬頭朝天幕望去,竟影影綽綽看到一座與地相似的城池倒影,正緩緩地自上而下墜落,似要與整個天地重疊融合。
昭粹雖不清楚是什麼,但在看到眼前此景之時,心中已湧上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完了。
有什麼超出她掌控的事,要發生了。
九重天上的天後,淨土洞府的昊天帝君,徘徊在人間界的上清仙人,荒海的百姓,以及此刻正在大雍宮城內的沉鄴與荒海大司命——
每一個人,都在一瞬間陷入了一種如墜夢境的恍惚感中。
就好像……他們在透過一雙陌生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讓他們熟悉又陌生的世間。
“——
星主!出事了!”
落日弓已拉滿弓弦,蓄勢待發,此刻濯纓芥子袋內的水鏡卻突然響起了九曜星宮羅睺神官的聲音。
濯纓嘖了一聲。
他來得也太不巧了點。
“什麼事?我現在正忙,你最好一口氣說完。”
羅睺雖不知濯纓在忙什麼,但也沒多問,立刻答:
“功德殿這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功德簿翻倍了多出了一大筆我們從沒見過的賬本我們懷疑此方世界的秩序出了什麼漏洞還請您儘快回九曜星宮一趟問問天道!就這些!”
聽完濯纓頓了好一會兒才道:
“……我就一個問題。”
“什麼?”
“我晚點回去天會塌嗎?”
“您說什麼呢?這怎麼可能。”
“那就好,我忙著殺人,晚點再回,你們自己先看著辦。”
羅睺:??
他轉過頭,看向身後其他三名神官。
“星主剛才說……她忙著乾什麼?”
濯纓並沒有在開玩笑。
將水鏡一收,她再度挽弓,朝著那幾個想趁她走神偷襲她的荒海仙人利落地射去三箭。
落日弓箭矢靈光如虹,不過眨眼之間,便已貫穿對方頭顱。
“你怎麼樣?”
濯纓回頭看了眼衣袍已被染成血衣的少武神。
他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但大部分都是彆人的。
見左臂裡刺了一隻箭,謝策玄提劍隨手斬斷箭尾,又對濯纓揚起一個笑臉:
“沒事!快走吧,再磨蹭下去人都跑了!”
宮門已破,仙人交給仙人解決,其餘就是該這些凡人們自己料理的事了。
副將見謝策玄與濯纓二人直入正殿,立刻派人去給城外候著的燕王部隊傳訊——
進宮!奪城!
重華殿內,九枝燈傾翻在地,燭淚在明滅火光下融融淌了一地。
沉鄴痛苦地撫著額頭,隻覺得一陣不屬於他的畫麵正湧入他的大腦。
怎麼回事?
是什麼術法?還是有人給他下了毒?
不隻是他,就連一旁的大司命和其他幾名荒海屬官也察覺到腦內一陣刺痛,隻是反應並無沉鄴這麼大。
還未等他們理清腦中紛亂的思緒,外麵的動靜已經傳了進來。
大司命道:“少君!我們沒有與上清仙人交鋒的必要,快走吧!”
周圍的九澤將士們早就想走了,沉鄴推開了大司命,咬牙忍痛催動仙力,召來了一身玄衣的小柳兒。
“去……攔住赤水濯纓和謝策玄。”
單膝跪地的少女緩緩起身,失焦的雙目落在殿外之人的身上。
隔著殿門,濯纓與小柳兒四目相對,心中對沉鄴的恨意更添三分。
“快去追。”
身後的謝策玄推了濯纓一把,他凝眸望著小柳兒。
“一炷香的時間
,我就能恢複仙身,身上還有炎君留給我的醉蠱香,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的小柳兒少半根頭發。”
濯纓握住落日弓的手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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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對沉鄴的了解,他肯定會帶著她父親一起離開,到時候再想要打入荒海,牽連甚廣,這一次就是最佳時機。
“你……”
“況且,我還有話想跟你說呢,完事之後,爬也得爬去跟你說……你不想聽都不行!”
他撓撓臉,神色還有幾分難為情。
……這種時候,竟還有空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目光空洞的小柳兒已經開始擦劍了。
他們怎麼還沒說完。
濯纓見謝策玄這副模樣,稍稍放心了一點。
“那我去追,你記得不要傷到小柳兒——一點小傷可以,你也得保護好自己。”
“嗯嗯。”
“不用爬,站著說坐著說都可以,你說多久我聽多久。”
“嗯嗯嗯。”
最後看了一眼又安靜又一身煞氣的小柳兒,濯纓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相信謝策玄,繞開她朝後殿追去。
“人皇呢?人皇去哪兒了?”
大司命趕到人皇的寢殿,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守門的宮人惶然跪地,大司命氣得踹了他一腳,沉著臉道:
“派九澤的人去找吧,少君你還是跟我們回荒海,城門一破,恐怕那些上清仙人都會陸陸續續趕來,此處不安全,少司命她肯定不會放過……”
這個稱呼一出,大司命與沉鄴皆愣了愣。
他方才……怎麼會脫口而出,將上清天宮的那位濯纓公主叫做少司命?
不對。
少司命怎麼會是上清天宮的人,赤水濯纓本就是荒海的少司命啊。
……不對不對不對。
怎麼回事,怎麼腦子有點亂七八糟的?
大司命正處混亂之中,沉鄴的思緒卻被少司命這三個字逐漸理清。
玄武道,迎接質子的隊伍。
他接回荒海的人……是濯纓。
是濯纓,勸他團結兄弟,上下一心,將荒海的勢力一步一步擴大。
是濯纓,替他治理內政,讓他每一次出征都無後顧之憂,讓荒海不必再靠以戰養戰的辦法飲鴆止渴。
也是濯纓,替他擔下了改行新政的壓力,她是他站在台前的刀,是荒海最負盛名也最負罵名的權臣,也是他眼中一座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山。
……然後呢?
然後,他做了什麼?
陳舊的前世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如抽絲剝繭般一一清晰,在被巨大的震撼吞沒的同時,萬箭破空聲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迎麵撲來。
幾乎來不及躲閃,整個大殿都被靈箭在這一瞬間射成碎片與廢墟。
而在光與飛灰之中——
立於巨大弓陣前的少女,以一種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姿態,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烏黑瞳仁裡的情緒沉靜而平緩。
仿佛在看一具已死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