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謝策玄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濕潤,就連濯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竟然落了淚。
上一次落淚是什麼時候,又為什麼而落淚,她已經不太記得。
但這一次。
濯纓看著眼前的少年,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哭什麼。
謝策玄眨眨眼,還要再說些什麼——
啪!
猝不及防地,他挨了個不輕不重的巴掌。
謝策玄的腦袋微微朝另一側偏了一點,臉上還殘留著幾分驚訝神色。
但倒不是被打疼了,因為少女這一巴掌對他而言跟撓癢癢沒區彆,他隻是有些意外,她為什麼會突然給他一巴掌。
一旁的小柳兒詫異地瞪大了眼,趕在濯纓開口前,連忙打斷:
“公……公主定是擔心少武神您,我從來沒見公主這麼擔心過誰呢,少武神,您是第一個!”
小柳兒鮮少撒謊,緊急之下編出來這等瞎話,急得她腦門都在冒汗。
然後她又轉頭,小聲勸濯纓:
“少武神傷勢剛好一點,聽聞您在東稷山,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了,還受了這麼重的傷,公主,您也不能亂發脾氣呀。”
濯纓定定瞧著少年,眼中波動的情緒已經恢複平靜,她冷聲道:
“下次不可再這樣。”
“……哼,知道了。”
謝策玄唇邊噙著有幾分自得的笑意,瞥了眼小柳兒。
“這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她是在擔心我。”
一副“你家公主滿心都是我你可彆嫉妒”的得意。
小柳兒:……
這人到底是傻,還是就喜歡被人揍?
不確定,再觀察觀察。
謝策玄表麵上雖然看不出端倪,然而時不時投向濯纓的目光也泄露了他的幾分燥意。
方才……他都直接了當的表白心跡,說她是他心儀之人了。
她怎麼看上去一點特彆的反應都沒有啊?該不會是沒聽清吧?
他們幾人對話之間,那邊的天後與女君鬥法正酣。
天後乃上清天宮之首,輕易不會離開上清,故而降臨世間的隻是她的法相。
然而僅僅是法相,就足矣讓濯纓大開眼界。
在金光籠罩之下,任何術法咒訣都如呼吸吐納般隨意取用,濯纓隻能感受到五行清氣在空氣中的波瀾起伏,而天後法相與女君之身卻立於原地未動分毫。
“……天後娘娘,實力竟然這麼強嗎。”
濯纓不自覺地感歎了一聲。
“那是自然。”
天後現身後,仿佛給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基本上沒有給他們留任何出手的機會。
謝策玄淡聲道:
“勾陳天後與昊天帝君不僅僅是功德飛升的人仙,還輪回曆練了萬世,雖然這上清天宮的仙人都不是等閒之輩,不過,若是沒有這兩位仙界最強坐鎮,恐怕不會如此
平靜。”
淡淡的幾分恍然之感在濯纓心頭蔓延開。
有這樣絕對強悍的實力撐起上清天宮的天,讓上清仙人們能夠安心修行,不必為衣食住行而憂心,這些本就靠功德飛升的仙人,自然能夠最大限度的保持住純良悲憫之心。
濯纓望著天後法相,眸中泛起深邃的情緒。
媧皇宮女君靈胥並非是等閒仙人,饒是天後與她對陣,也不敢輕敵,因此根本沒有注意她身後濯纓與謝策玄二人的對話。
“我在了結我的私怨,勾陳天後,這你也要管嗎?”
女君靈胥眸光沉靜地望著金色法相。
天後微笑道:
“私怨歸私怨,可女君彆忘了,這位前任人皇是我們家孩子的父親,也是我們家孩子忙前忙後許久,才推翻了這位不仁之君,散去了他一身護體的人皇之氣——你與赤水闕有仇怨,旁人就沒有了嗎?靈胥,你好歹也是年歲輩分都不知道比她大多少的長輩,怎可仗著自己仙力,欺負一個孩子?”
說到此處,天後一貫柔和的語調淡了幾分。
“難道你以為這孩子無父無母,便能隨你們欺負了嗎?”
朱衣女君眼神微動。
“阿策。”
天後頭也不回地問:
“恢複得如何?”
謝策玄起身答:“已全好了,策願聽天後娘娘吩咐。”
“還不長記性是吧?”濯纓掃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天後娘娘給你灌輸的是五行清氣,又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你這一身傷哪裡全好了?”
天後笑了笑,道:
“你帶著阿纓,小柳兒,還有……赤水昭粹,返回上清天宮,我已收到須彌仙境停雲帝子的死訊,須彌定會在途中攔截你們,你們一路小心。”
停雲帝子……死了?
濯纓驀然回頭,看向臉色慘白的昭粹。
“怎麼回事?”
昭粹磕磕絆絆道:“我……仙力微薄,要開啟流光輪,隻靠我一人不行,需得,需得……”
隻這幾句,濯纓便已猜到前因後果。
而且她想得更多,一下子就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