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上:冷眼繁華孰知誤,謠諑紛紛兵車行(2 / 2)

這禿廝既得誌,便真個以為嶺南西道“窮荒路遠,朝廷難於覆驗”,將一腔子奸詐都使將出來,盤剝軍人百姓,乃至用上了炮烙之刑。邕州軍士苦捱了兩月多,耐不得,便將這廝逐了。禿廝奔至藤州,竟詐為天子敕書,私鑄攻討使之印,大募鄉丁及傍側土軍返攻邕州,將士卻不肯用命,聞鼓即潰。蔡和尚便往桂州調兵,桂州經略使鄭愚卻不認這個長官,不肯相納,更不肯聽命。這時,朝廷早得著了邕州監軍及將吏之報,下詔貶和尚為崖州司戶。這禿驢卻不肯往崖州,悍然抗詔北返,懿宗大怒,便下詔賜死!

前麵的王式都知道,後麵抗旨北返一段卻是李福說與他知道的,倆人吃了三杯酒,王式笑道“和尚此生為文公(令狐楚諡文)所誤不淺!”李福道“彼可是知誤者?白練係頸猶呤千年冤魄化為禽,永逐悲風叫遠林!”王式不覺搖頭而笑,見李福不存黨見,便又道“誤卻一和尚事小,誤卻朝廷則不可了!蔡京豈有武乾,乃用於多事邊鎮,閣中諸相實難辭其咎!”又道“自夏侯公出鎮,閣中處置嶺南之事便沒了章法!

杜氏蠻不叛,李鄠不得失安南。李鄠既複交州,前又有複播州之功,則不合問失陷之罪。閣中卻問之,又問殺杜氏老酋之罪,欲以慰蠻心,收用其力!此乃癡書生之智,人譏其為禿角犀,不切於用,豈不然乎!尾大不掉,本大難搖。杜蠻倔強溪洞三四百年,根大葉茂,今時不加削剪,明日便是南詔!弟在安南,亦曾離間杜氏親黨,使彼相殺。李鄠有罪,則弟豈無罪?

段文楚又有何罪?募土兵以代戍兵,此乃晁錯成策!陸宣公(德宗相陸贄)亦屢言之,德宗曾用於西北,玄宗之長征兵與此亦無以異!閣中諸相皆是進士出身,賢於你我遠矣,卻處置如此?

今往邕州的不知是誰,弟敢斷言,蔡襲十必死狀不虛,不在孟冬,便在仲冬,朝廷不速遣大兵往戍,安南、邕州必再陷!廣州既已彆鎮,也助它不得了——鎮便不合分,分於太平之日尚可!”

這些話在王式肚腹裡放了有些時日了,隻是不得個人來說,回京後縱得了人也說不得。他與李福年歲相仿,氣味相投,豈可放過的。李福點頭道“公此次回京,或者便為此事!”王式道“吾老矣,無能為也矣!”李福道“為兄猶壯,弟安得便老?”王式搖著頭道“為多姬妾也!”李福一怔,不覺大笑,這廝既是自嘲,也是嘲他,自嘲好色無厭,嘲他好色而不可得。

回長安後,王式入宮複命,懿宗勞問了他幾句,便說已下敕中書,用他為左金吾衛大將軍(正第三品),王式倒是一愣,一個正經文臣如何辦了幾件戎事便成了武夫?卻也不敢有話,即時拜謝了。說不了幾句話,懿宗便使樞密送他出來。到了殿外,老的(西門季玄)先抬手致了禮,楊玄翼也揖手道“王公識得西門公,可也識得吾楊玄翼否?”王式流矢叉手道“聲名早聞,徐州驃騎亦屢屢說起!”楊玄翼道“吾兄粗笨,幸遇公乃得立下微勞!”親切送到延英門才住了腳。王式便問道“樞相,浙東立功將士張茵、高羅銳、韓宗政等輩,可有了恩旨?”楊玄翼道“公且放心,天子聖明,賞功罰罪,一絲也不會差的!”西門季玄也重重點了頭。

王式出來,便折往中書省。到了堂下,正逢著諸相在政事堂裡論事,便往廊下候著。半個時辰後才得進去,四相都還坐著,王式愣了愣,還是先揖了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悰、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畢諴,後才揖了左仆射、同平章事夏侯孜以及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杜審權。其實他合先揖夏侯孜的,仆射品級雖高,可在授官上全做不得主,他不想得罪人,也還想得根節旄養老來!謝了官賞坐下,將浙東、徐州之事簡略說了一過,著重提及了張茵、高羅銳等人的功勞,便出來了,本意是準備好好論論安南的,卻沒人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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