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聞到了衣服上很淡的香水味。
門扉輕輕被叩開了,沈茹聽到姐姐輕聲詢問的聲音,然後就安靜了,什麼聲音也沒有。
應該是走了。
沈茹鬆了一口氣。
但她還是很謹慎地沒有動。
大概有兩個呼吸的時間,沈茹突然感覺視野一亮,頭頂的西裝外套被掀開了。
沈初站在她麵前死亡凝視。
“出來。”
沈茹心虛地頂著外套起來,然後把外套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上。
房間的另一邊,江欽隨意地靠在桌子上,兩條大長腿散漫地交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
沈初對他點點頭:“打擾了,謝謝你告訴我沈茹在哪。”
明麵上是致歉和道謝,但重點卻在後半句。
沈茹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而江欽笑容不變,看向沈茹的戲謔的眼神裡有明晃晃地挑釁。
他聳聳肩:“都說了,我不是好人。”
沈茹想說什麼,卻被姐姐打斷了,被拉著往外走。
當人被欺騙和戲弄的時候,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氣惱、羞愧、憤怒。
而江欽很樂於從彆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茹完全沒有。
她乖乖地被姐姐拉出去,表情平靜。
“挺有意思。”
沈茹順手帶上了門,鎖芯順滑,立刻被鎖的嚴嚴實實。
門鎖沒壞。
沈茹的腳步僵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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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沈茹都時刻警惕地等姐姐問那件要命的事,但沈初一直一言不發,步子邁得很大。
“姐姐,你怎麼了?”沈茹小跑兩步跟上,悄咪咪觀察沈初沉靜的臉色。
“沒事。”沈初回頭,確定已經遠離那個房間,才跟沈茹說:“以後看到這個人,離遠一點,知道嗎?”
沈初的模樣太過嚴肅,沈茹點點頭表示知道:“姐姐你認識他?”
“聽說過。”
還見過一麵,在她重生之前。
當時沈初閉關結束那天,是沈茹死的第七天,也是出殯的那天。
她得知消息,悲痛欲絕趕到靈堂的時候,江欽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靈堂裡,安靜地和牆上的黑白照片互相對視。
那時候沈茹的名聲早就已經掉進了泥地裡,沒有人前來吊唁,後事全都是江欽一手操辦。
當時江欽的狀態很差,麵色蒼白,虛浮的像一個遊魂,隻有那雙眼睛漆黑有神,和她說話時語速很快而且非常有邏輯。
厲晨升接替沈茹在娛樂圈的地位和粉絲的事情,就是江欽告訴她的。
分彆後,江欽的助理順路送沈初一程,順便說起了他老板的情況。
江欽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七天了,他上一次睡覺還是三天前:被大老板帶來的醫生強製打了鎮定劑,才睡了一晚。
沈初能從隻言片語中猜到一些內因。
他看起來像是一些信念和觀點倒塌了,然後他開始重新處理大腦中所有的信息,高速機運,試圖重塑出一個新的“自我”。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就好比一座宮殿倒塌了,再讓人用那些倒塌的磚瓦,在斷壁殘桓上把宮殿重新搭建起來。
更何況還是精神上的宮殿。
在沈初看來,這麼做的結果隻有兩個,要麼瘋,要麼傻。
但沈初還沒有等到結果,就重生了,所以也不知道江欽未來會是怎樣。
從回憶中抽身。
沈初感歎:“這人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
沈茹:“哦。”
其實沈茹對江欽的感覺不深。
他們之間的交集頂多是,她有錯在先,他報複回來,一來一去就算扯平。
沈初不放心,再次詢問:“你可千萬彆對他起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
“好。”沈茹點點頭。
沈初的火氣早就被突發事件攪沒了,她緩緩呼了一口氣,把妹妹攬進懷裡抱住。
沈茹現在很瘦很瘦,臉蛋上的淡淡的嬰兒肥掩蓋住了這一點,但當沈初把她抱緊的時候,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膈人的骨頭。
但沈初心裡很感恩,因為沈茹現在是鮮活的,會笑會撒嬌的活人。
不是那個冰涼的骨灰盒。
沈初:“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沈茹從被姐姐抱住開始,就非常疑惑。
但她還是乖乖地被姐姐抱著。
沈茹一臉窘迫:“是不是我太不聽話了?”
如果說這世界上,誰對她的黑曆史最了如指掌,那一定非經紀人莫屬。
她不想讓姐姐擔心。
剛才眼看各種奇葩事都瞞不住,她有點不想麵對,就逃了。
沈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沈初:“不是。”
沈初:“我是氣我自己。”
沈初:“我以為你現在這麼體貼懂事是變乖了,但我沒想到,你隻在我麵前懂事。”
剛才在沈初問到:“沈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時候。
經紀人一改剛才的客氣,一拍大腿,“哎呦,那可太反常了。”
包括但不限於不讓她去叫哥哥她非叫,其他的還有很多,比如專挑經紀人不在的時候做壞事吸引注意,惡意霸占經紀人的私人時間等。
沈茹她霸道地去向所有人尋求關注,但麵對她這個姐姐的時候,卻隻露出體貼懂事的一麵,擔心她浪費時間,耽誤工作。
這種差彆對待並不會讓沈初覺得欣慰。
她隻會感覺到恐慌。
上輩子,在收到沈茹的死訊之前,她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
沈茹在她的麵前一直都表現的非常的正常。
剛才掛斷電話的時候,沈初的手都是抖的。
她又怒又怕。
憤怒於沈茹的隱瞞,又害怕這次重生會變成一場空。
沈初一直以為沈茹自殺是因為這個節目,所以她一門心思要把她從節目中帶走,以為這樣就能規避所有的風險。
可現在,她發現事情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沈初閉了下眼,讓灼熱的大腦冷卻下來。
她妹妹這次一定不會死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