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七流
永恒之城廣場內的紀念碑立了起來,是鐵鑄成的。
原料和工匠雙雙短缺,這個紀念碑是簡單的長方體,沒什麼花紋。正麵寫的是“英雄永垂不朽”背麵寫的是“紀念所有犧牲的人類與機器人——幸存者基地留”。
相南裡還有意無意地畫了一個同心圓,作為基地的符號。
嗯,部分金屬原料,是夜裡偷偷從埋好的坑裡挖出來的……
安德魯做過最大的官不過是研究所小組長,手底下8個人。一下子管理六萬人(原本7萬,一部分死在戰亂裡)的城市,難免有點捉襟見肘,好在有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協助;而且,作為一個機械改造人,他隻需要很少的睡眠。
當然,最重要的是,永恒之城的居民非常配合。
宮殿被改造成了集體宿舍,花園變為農田和牧場。糧食和水源都變成了“公有”,按照機器的計算精準分配——以達到最基本的溫飽。現在資源不夠,隻能把所有人養活,而不是養胖。
人類是非常樸實可愛的。或者說,所有動物都有這樣的天性:趨利。
永恒之城的秩序在短短三天得到了恢複,農奴取下電子鎖,反而自覺開始種田,這是他們明年的糧食。
摩擦依然存在,隻是無傷大局。人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幾個檔次,就算有矛盾,也不會在最近爆發。
相南裡打算離開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比如購買接入倉,學習新技術,以及去看看小青說的那座基地,不能一直守著一座城市。
如果他離開據點就出亂子,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基地的管理製度不具有普遍性,需要修正。
相南裡在離開之前完成的最後一項任務:給機器人們植入種田模塊。
這些金屬人乾重活累活,效率可比人類高,簡直新世紀老黃牛。
他還是第一次嘗試給新時代的機器人編程,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琢磨了大半天,然後謹慎地寫下第一行代碼。很快,一行行複雜的代碼像是琴音從他指尖流淌出來。
如今,看著掃雪車在田裡用鐵片翻著梆硬的凍土,相南裡坐在牆頭,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鑄劍為犁啊,小青。”
東方青帝能感覺到,
相南裡非常高興。
這種喜悅甚至不比劫後餘生更低。
東方青帝問:“你不擔心安德魯叛變嗎?野心是會膨脹的。”
相南裡眯起眼,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風:“如果基地的理念貫徹下去,我不在乎王座最後的主人是誰。”
東方青帝的嘴角微微下撇,心想,我在乎。
而且,一定還有很多人在乎。
權力到底來源哪裡?比較容易被提起的是財產和組織,還有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來源:人格。
權力,不過是對意誌的服從。
一名受信任的領袖能改變他者的意誌,哪怕他一無所有。
“而
且,”相南裡拍了拍身旁小狗的頭,“福音書不是還在我這嗎。安德魯真有野心,也不看看城裡這些機器人聽誰的。”
福音書驕傲地昂起不存在的狗頭:“它們聽小福的,小福聽你的。”
相南裡欣賞了一會機器車種田,就回到了內城。
他準備離開了,越野車就停在內城,已經加滿柴油。走之前順便和安德魯打聲招呼。
他往回走,一路上,都有人親切地和他打著招呼:“大人!”
“相南裡大人。”
人們的觀念還沒有改過來,一開始還有叫老爺給他磕頭的。
不過被相南裡命令禁止了。
相南裡路過了解放者紀念碑。廣場附近有小孩在堆雪人玩,這是過去不會見到景象。
紀念碑前方,幾隻圓滾滾的小機器人摘來鮮花,放在碑前。然後久久抬頭,凝望。
東方青帝停下腳步,然後踢了一下福音書:“你感覺到了嗎?”
這些機器人誕生了一種名為“情緒”的病毒。
病毒可能直接被體內的殺毒軟件帶走;也可能在未來的某個瞬間突變,讓機器人突變為真正的“電子生命”。
這到底進化,還是退化呢?
小福一個倒栽蔥進了雪裡,怒氣衝衝地把自己拔出來:“偵察兵,我警告你!小福當年在智械軍團也是五星上將級彆的智械人!權限隻比你們元帥低半級!”
東方青帝冷笑:“你個逃犯,還有臉說。遲早把你送軍事法庭。”
福音書氣得汪汪叫:“你個戰犯!我才要審判你!”
走在前方的相南裡扭過頭:“小青,過來幫下忙。我不會開這種車。”
東方青帝放棄了和福音書糾纏:“來了。”
他們吵吵鬨鬨地往前走去。
站在紀念碑前的一台小機器人悄悄扭頭,看向東方青帝的背影……或者說,在他更前麵的相南裡。
永恒之城內有輻射吸收裝置,相南裡接收了幾次基因強化,因此沒有戴防護麵罩。
這張臉如此年輕,朝氣蓬勃。在晦暗的天空下,像太陽一樣,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小機器人的這一舉動其實相當人性化。
或者說,這就是當了太久的人類殘留的本能。
小機器人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幸好無人在乎它。
他們很快消失在小機器人的視野範圍內。
它麵無表情地低頭,運行著滾輪,繼續著今日的掃雪工作。
……
……
相南裡站在停車場邊。
來的時候,俱樂部好幾個人,回去的時候,竟然隻有他、小青和一條狗。
越野車也不知道是哪個俱樂部留下的,性能還不錯。發出嗡嗡的響聲。
相南裡站在車邊,相當低調。車裡有從城主庫房裡搜刮到的最重要的一批戰利品——基因進化藥。
是神庭發放的。既不是修複類
,也不是強化類。而是生化改造類。
這批基因藥一共100瓶,如果使用得當,能造出100名生化戰士……要是狠心掠奪,甚至能靠著這批生化戰士,在廢土之上,再造一個城邦。
相南裡還不準備用,但卻一定要帶走的。
“相南裡大人。”一聲怯怯地呼喚從他身後傳來。
相南裡轉身,看見了一個有著栗色長卷發的年輕女人。手裡握著一個漂亮的布口袋。
“大人,我叫海狸。”海狸有些緊張,“您是要走了嗎?我我……”
相南裡下意識回答:“是的,我和我的未婚夫要回基地了。”
倒不是他自戀。隻是這種事在相南裡人生的20到35歲時,經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