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外頭的人看來,宮廷是個極神秘的地方,對宮廷有著種種想象——基本上,對天宮如何想的,對皇宮就如何想。這本來也不錯,皇宮是‘天子’居所,作為天之子,住在‘天宮’也正常。
當然,現實的邏輯其實是相反的,沒有人知道天宮是什麼樣,所以實際是天宮按著皇宮來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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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皇宮的真實情況知道的人很少,而少數知道的人也不會隨意說。所以無論是前朝遺跡,還是本朝漏出去的風聲,最終也隻能拚湊出一個半真半假的‘宮廷’。譬如說,外麵的人會覺得宮裡肯定無處不精美寬闊,但實際卻不是這樣的。
哪怕是宮裡的主子,那些級彆不夠的,也多的是住得逼仄的,居所更談不到華麗精美。至於主子以外的奴婢就更不必說了,哪怕是奴婢中有權有勢的,有官職在身,又是貴人跟前的紅人,依舊要住到條件很艱苦的‘下所’!
像王誌通,他可以說是宮女和宦官中做到頂尖了,論職位,他如今是入內內侍省副都知(‘都知’是個掛名的)。論榮寵,他乃是皇帝心腹,如此無論是外頭的相公,還是後宮的寵妃,誰在他跟前不是客客氣氣的?
但即使是王誌通,在難得的休息時間裡,落腳的地方也很普通,甚至‘艱苦’——他倒是不住福寧宮的下所,因為官家實在是太離不開他這樣一個忠仆了,所以他歇腳的地方其實離皇帝的寢殿不遠。
但福寧殿的正殿好房子哪裡能給他用?就是下麵的人奉承他,他也不能真住正經房子啊!真住了,那就叫做‘僭越’!怎麼著,還想和官家做鄰居嗎?
所以他住的地方其實是在福寧殿正殿一側一間偏房後頭,給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這間偏房本來就不是用來住人的,原來是專用來熬藥的。在這裡熬藥離得近,送來的藥湯不會涼。同時又不像茶房之類,離得太近了,熬藥期間叫官家聞著藥味兒。
然而即使是這樣一個小空間,也是這兩年有官家特彆恩典才能有的!至少在這裡安置,王誌通就不用回下所了,這給他省了不少時間。這就像後世的上班族,就住在公司附近,可以步行幾分鐘上下班,省了不少通勤時間。
現代打工人通勤時間長一些還沒什麼,至少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畢竟普通打工人的時間大多不怎麼‘值錢’。而王誌通不是這樣的,他要在皇帝需要他的時候立刻跟上——如果當時他恰好不在皇帝身邊,就得離得近才能反應過來了。
這跟得上與跟不上,或許就是得寵與失寵的差距!
另外還不隻是省時間,關鍵是省下的時間可以拿來休息。對於王誌通這樣一個全天伺候官家的大宦官來說,那可太重要了!
他日常是郭敞在哪裡,他就要跟到哪裡,郭敞休息了他不能立刻休息,郭敞沒起床他要先起床。皇帝的作息本來就很緊湊了,而他作為皇帝的跟前紅人,作息隻有更緊湊的。
這一日午後,郭敞在福寧殿歇下午休了,王誌通也回了住處,得閒休息一會兒...他晚上睡的時
間不夠,白日裡比一般人還需要午休。而郭敞人不在福寧殿時他還難得休息,畢竟在彆處他不見得有合適的地方休息,所以今天算是好運的了!
然而一回住處,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人來求見了。伺候的小宦官覷著王誌通的臉色,連忙道:“大人,小的瞧著似乎是於大人!莫不是有事來說...都知道您晌後要歇息,哪能這時候勞動您?”
這其實是撇清關係的意思,表明自己沒有收來人的好處。若真是收好處了,這時候該幫著說話,熄滅王誌通的怒火才是,畢竟這個時候來拜訪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於德忠?”王誌通的臉色很快就變了,轉為了辦理正事的那種平靜。他點了點頭道:“既然是他,那也罷了。你去叫他進來......”
很快一個嚴嚴整整的大宦官樣子的人就走了進來,他穿著青蓮色的外袍,行動與一般內宦不大一樣,身材魁梧、脊背挺直、行動脆快——宦官要伺候主子,早習慣了低著身子,行事上也最講究一個不緊不慢,但又分毫不差。
這人就是宮廷裡頗為有名的‘於德忠’,隻不過他的名氣和一般的宦官不一樣。一般的宦官出名,大都是伺候主子好,得了權勢。再不然就是行事最厚道,又或者行事最奸詐這些,是品性上的事兒。
當然了,後者也可以歸類為前者,畢竟若無權勢,誰管你是厚道是奸詐?那最多就是幾個認識的人知道了。
‘於德忠’的名聲,屬於是‘惡名’,能止小兒夜啼的那種,雖然後宮裡也沒有小兒夜啼需要用他的名去止(後宮裡小兒隻有皇子皇女,這些人自然用不到一個太監的名去恐嚇,這又不是太監專權,可以左右皇帝的時候)。
這於德忠年少時據說是個遊俠兒,‘遊俠兒’聽起來是挺高大上的,但哪怕是遊俠興盛的春秋戰國,以及沾上興盛尾巴的秦漢時期,其中‘大俠’也很少。多數還是地方上的黑惡勢力,潑皮混混、亡命之徒才占遊俠人數的多數。
到此時,遊俠早就衰落的不成樣子了,此時說起遊俠就是街溜子、潑皮無賴等的同義詞。不見得他們都是壞人,但確實是社會的不安定份子。
於德忠就是一個典型,他年少時家貧,飯都吃不起。但大約是天賦異稟,即使是這樣,也自小生的高大敦實。又因為他有一個做低級軍官退下來的舅舅,時不時去舅舅家混飯的同時,還學了幾手軍中武藝——這些成了他十多歲時在街麵上混飯吃的本錢。
說是混飯吃,其實也就是給賭場做打手的同時,兼收些保護費。若是他的人生沒有意外,估計也就是年富力強時欺壓百姓,有成算的話,將來自己也能成為一霸。沒成算的話,到老也是潦倒,當初做的孽都要還回去。
當然,到不了老,江湖子弟江湖了,這也很可能。好勇鬥狠的,死在那些事上再尋常不過。
但於德忠的人生偏偏就出了意外,他十七歲那年,縣裡新來的縣令是個精明強乾的‘青天大老爺’。一通掃黑除惡下來,於德忠上頭的人就沒了——他這樣的小嘍囉沒有特
彆大的事跡的,隻要不做出頭鳥,倒不少躲過去了。
於德忠就躲在他舅舅家,好歹沒被抓進大牢。隻是這樣一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加上在投奔舅舅家那些日子,舅舅一家也難免說些奚落、嫌棄的話。年輕人氣性大,於德忠左了性子,竟然就通過一個同鄉的路子淨身到宮裡做太監了。
想著的是舍得這一刀,將來一定要在宮裡混出個人樣來...大家看不起太監是真的,但一些出身底層的太監不斷靠近權力,從而有錢有勢,大家也是看得到的。
封建社會哪有那麼多‘上進’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讀書考進士,又或者做生意發家致富的,至少於德忠家不行。相較而言,進宮當太監竟然已經是於德忠難得的上進的機會了,即使這條路其實也算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最終能混出來的很少。
但於德忠剛開始的也不知道這些啊,是進了宮才曉得宦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出頭的,更多的還是底層的碎催雜役。
總之又經曆了種種,因為一些風雲際遇,也因為於德忠聰明又手狠,他在宮廷很快成長起來。如今他也是相當得力的宦官了——彆人辦不好的事他總能辦好,即使辦的手段狠了些,時不時還要殺人,上頭也願意用他。
“都知。”於德忠向王誌通拱了拱手,也沒有多廢話,直接便道:“前幾日官家吩咐查的事兒有些眉目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王誌通就猜到他要來說這個了,畢竟最近要用到於德忠的事兒就那麼一件——官家覺得高順儀害食病那事兒有蹊蹺,自己想到要賜高順儀杧果等稀罕果子就不正常,所以叫王誌通安排人手去查。
要王誌通來說,這能有什麼蹊蹺呢?便是官家賜高順儀杧果不正常,裡頭巧合多了些。可就一樣,高順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杧果,旁的人哪裡能知道?就是官家關心高順儀太過,所謂關心則亂,一時想得多了,便要叫人查個乾乾淨淨,才能安心!
當然,即使是這樣想著,王誌通也沒有輕輕放過這件事的意思。他若是會糊弄郭敞,也做不到今日的位置了。有些事哪怕有自己的想法,也要一絲不苟地執行官家的意思——這件事不重要,表露自己的忠心和能乾很重要!
至於說‘想法’,麵對一位聰明的君主,他們這種人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王誌通有所預料了,但於德忠承認自己是來彙報那事兒的,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事情那麼不著邊際,於德忠應該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有一個結果——在王誌通的印象裡,於德忠行事上也不蠢,是不會糊弄差事的。
想到這一點,王誌通心裡有些沒底了,難不成內裡還真有事兒?這樣想著,王誌通麵上一絲異色閃過,又很快恢複平常,道:“沒想到德忠你這麼快就有眉目了,不愧是你,一向辦事都是又好又快...你且說來。”
於德忠看了看周圍一圈,王誌通會意,對伺候的小宦官道:“這天熱,將門啊窗啊都開開,也好透風。弄好了,你再去外頭弄些飲子來,你於爺爺來這裡,一點兒奉承也沒有,真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