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不得不做某項工作時,彆的事,無論是什麼事都會變得有趣。現在就是這個情況,素娥很快喜歡上了看花房的人紮菊花山——宮裡習慣,到了菊花最好
的時候,就會讓花房的人往各殿紮菊花山。
所謂‘菊花山’,其實就是將數盆菊花擺在台階上,通過鐵絲、篾片等控製花的形態長勢,最終呈現出想要的造型。民間尋常人家的菊花山一般用五盆、七盆菊花就可以了,造型也簡單。
不過不管什麼東西,到了宮廷中就會變得誇張起來。宮裡的‘菊花山’往往會非常龐大,盆栽菊花會擺滿數層台階,層層堆疊,用上千百盆菊花也很常見...這真是字麵意義上的‘菊花山’了。
去年素娥搬到保和殿後,也遇到過花房的人紮菊花山。不過當時她並不是一殿之主,所以這種事看看熱鬨就好,她是說不上話的。今年就不同了,她看著花房的宮人在庭院一處合適的位置用竹子搭起台階(大多數宮殿本身就沒有台階,或者有台階也位置不合適,所以為了菊花山,還得臨時搭台階),立刻就有了興趣。
素娥上輩子是見過不少鮮花或者盆栽花卉做造型的,或許真讓她上手做,她做不出什麼來。可要隻是嘴上說說,那能說的久多了——不隻是說說,在確定她有資格用多少盆花,又有哪些花後,她還畫了圖出來。
“...除了這‘菊花山’,你們還能在長廊蓋頂上種花麼?本位瞧著那藤菊花甚好,若是沿著長廊蓋頂兩側種下,花枝垂下來,該多好看啊。”素娥興致勃勃地提建議,想要造一個菊花版的紫藤花長廊。
這也不是她異想天開,而是見過現在一種‘藤菊花’後自然產生的想法。
藤菊花的花枝柔軟密集,還很纖長,類似藤本植物,能垂下數尺如絲蘿。因為適合爬藤編做屏風一樣,還被稱作‘棚菊’呢。這種菊花如果重在玉殿後頭長廊蓋頂兩側,讓花枝垂下來,效果不會比紫藤花這類花來的差。
“回娘娘的話,蓋頂培土,種些藤菊花倒無妨。”花房的宮人想了想道:“隻是藤菊花到底不是真藤蔓,那樣養著怕是不好活。這一季花開了,便要死了——這也不算什麼,到時候奴婢再來除去死花就是了。”
素娥的這個要求其實就是將那些藤菊花當一次性觀賞品用了,不過花房的宮人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宮裡的娘娘要的東西,比這刁鑽古怪的多了去了,這隻能算是正常要求。至於說藤菊花因此隻能活一季,這更不重要了!
花房裡好些花兒,養上一年,就是為了開花那十天半個月可以擺到貴人房中,叫貴人悅目。為了讓那十天半個月裡,花兒格外好,不是沒有用特殊手段的...不少花兒明明不是一年生的,開完花後也就死了。
花房的宮人多說那一句,其實還是為了提醒素娥,花死在了蓋頂上,肯定是要收拾的,不然看著多難看?這甚至不需要素娥到時候派人去通知,花房的人自己會將這件事記下,到時候算計著日子過來,保準不會錯。
素娥點點頭:“如此,你們便派來人手在蓋頂上培土種花罷。對了,不要用黃色藤菊花,皆用紫粉色的,最好深淺不一。”
藤菊花最常見金黃色和紫粉色兩色,雖然時人看菊花,以黃色為正
色。但素娥受紫藤花長廊的影響,還是覺得用深淺不一的紫粉色藤菊花更好看。
花房的人有些意外,但並未對此置喙,都應了下來,並且很快派人過來開工。
見到這樣的景況,晚間肖燕燕就道:“都是最乖覺的,趕得緊呢!”
宮廷裡的‘工作效率’向來是個迷,有時效率極低,要個什麼東西,又或者殿閣裡有什麼小修小補的,可以拖延好久。有時候效率又高的不像話,那種還沒開口,就有人提前把事辦好的情況不說。似素娥這種,才發話立刻就有人做事,還做的又快又好的,也是讓人驚歎。
之所以會有這種差異,說到底還是宮廷的‘勢利’。宮廷中沒地位,還沒錢收買宮人的,下頭人自然能敷衍就敷衍。反之,眾星捧月,人家上趕著奉承,要什麼都是特事特辦。
“你這話說的刻薄了。”何小福卻是搖了搖頭,她和肖燕燕不同,原本也是宮中雜役一類的,所以更能理解下頭人的想法。肖燕燕再怎麼樣,也是一開始就是侍女,伺候著老太妃,沒什麼好處,可要安穩生活並不難。
肖燕燕哪裡能想到,雜役宮女,還有內侍省那些雜役宦官,日子是怎樣的!那種環境中,‘勢利’也是不得不學會的生存技巧之一。
“哪裡就刻薄了,實話實說罷了。我知道他們有緣故,有難處,可這宮廷之中誰沒有難處?”肖燕燕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不過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頭,道:“娘娘歇了兩日,今日又動筆了麼?”
肖燕燕並不願意為了這種事和同僚起爭執,她和何小福的關係一向很好,為這種她都不在乎的小事情傷情麵實在沒必要。
何小福也知道肖燕燕的未儘之意,便順著她道:“是這樣,晌後畫了一兩個時辰。娘娘畫的這樣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畫完...我也不想娘娘畫的太快,那也太傷神了,但這樣慢,又怕淑妃娘娘到時候怪罪。”
肖燕燕聽了也歎了口氣:“我亦有這樣的憂慮。”
素娥不知道何小福、肖燕燕她們的憂慮,她是已經打定主意要用‘拖字訣’了。簡單來說,讓她畫寫真畫可以,畫的再細致出色都可以,但什麼時候交畫是沒有定的——這就要由她自己控製了。
就慢慢地畫,當是一個長期的繪畫作業,不必著急。
這樣,她原本日常做的消遣,依舊可以做,並不很擾亂她的日常安排。
“長廊蓋頂上的藤菊花種好了麼?”素娥原本在畫曹淑妃的寫真畫的,聽說這個,立刻扔下了筆,去殿後看弄好後的樣子。
彆說,效果還真不錯!大概是這些花隻準備開一季了,在做造型時更不用小心翼翼。培植地密集也不當回事,修剪枝葉非常大膽,花枝垂下來仿佛是紫粉色的瀑布一樣。
“...之前聽娘娘說這藤菊花,奴婢還不當回事兒。如今花房的人弄好了,才曉得是這樣的,真是太美了。”苗五娘見著兩側垂著紫粉色藤菊花的長廊,眼睛都睜大了。
不隻是苗五娘,玉殿不少侍女都過來看稀奇,
嘖嘖稱奇了好一會兒。直到忽然有人來拜訪,才打斷了大家對‘花廊’的由衷讚美。()
來拜訪的是漱芳殿的人,是曹淑妃身邊的兩個大宮女。素娥招待了她們,她們隻略略喝了一點兒茶,便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高才人見諒,奴婢們之所以跑這一趟,也是為我們淑妃娘娘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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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高才人已經畫了草圖,如今過去這些日子了,我們娘娘想問,畫是不是得了。”
素娥禮貌而不失尷尬地一笑:“倒是讓淑妃娘娘失望了,對不住、對不住...還請你們與淑妃娘娘傳話,妾這寫真畫兒和尋常寫真畫不同,若想畫得如官家那幅差不多,功夫可多了,實在急不得。”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漱芳殿大宮女的預計,她們互相看看,但最終也沒能多說什麼。畢竟素娥是主子,她們是奴婢,總不可能這個時候責備素娥,甚至逼她搞快點吧?
也隻是其中領頭的那個,不輕不重說了句:“高才人好歹上心些,我們娘娘一直惦記著呢!”
“為淑妃娘娘畫寫真畫,本位自然是一百個上心的...若不是上心了,那這些日子也能畫出來。畫的慢了,不就是因為要細細地畫、好好地畫嗎?”素娥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而且這樣的回答也是一點兒錯也挑不出來的。
漱芳殿的大宮女們告辭離開,一路上領頭的那個就皺緊了眉頭:“這該如何與娘娘說?原本就是咱們出的主意,要叫那高才人吃虧。可如今看著,她是八風不動,事情應下了,做的時候卻是優哉遊哉,一點兒也不勞累自己呢!”
畫畫的事這些宮女不懂,但她們也不會猜測素娥畫一個畫真那麼麻煩,直接就認為她是消極怠工了——雖然是過於武斷的思維模式,有時肯定會出錯,但這一次倒是撞對了,素娥是消極怠工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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