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份上,旁人勸都沒法勸了...因著這個原因,直到宮宴上露麵,張皇後的臉色都有些僵硬,和端午宮宴的氛圍格格不入。
這回的端午宮宴因為在上陽宮這座離宮,和之前有很大不同,光是形式上就要隨意不少。之前宮宴基本都是在室內舉行的,這次卻是選在了戶外——雖然在戶外也設了座次,但大家行動自在多了,不同案幾之後走來走去,
() ‘串座位’稀鬆平常。
特彆是最初的‘三盞’之後,基本上就自由活動了(宮宴實行的是‘盞’製,一盞酒配一行菜,這一盞飲完,之前的酒菜都會被撤下去換新的。而配合這一盞酒的,還有不同的祝酒說法,不同的節目等等。前三盞最為嚴肅,祝酒完全是固定的,正常的宮宴上也是這三盞過去,才會進入到宴樂相對輕鬆的部分)。
平常這種氣氛相對輕鬆隨意的宮宴,素娥是更喜歡的,但這次卻給她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她似乎成了宗親婦女中的‘香餑餑’,不少宗婦都圍著她說話。
嚴格意義上來說,大燕的宗室規模並不大,畢竟郭家的男孩兒L難得長大。至於說宗室女子,她們還活著的時候固然還可以帶著丈夫兒L女混進宗室裡,但隻要她們一死,丈夫也好,‘外姓’的孩子也罷,半隻腳踏進宗室都不能了。
不過麼,當初郭敞的爺爺發家,因著自家沒有嫡親近枝,想著‘獨木難成林’,便重用了不少同意族譜上,但說起來親緣已經挺遠的郭氏族人。這些人中有功的,還被武帝收為了義子(郭敞的爺爺活著的時候沒有稱帝,但死後被追封為‘武帝’),嗯,那個時候五代亂世,不少割據一方的霸主都有收義子的行為。
這也算是團結內部、收買人心的手段之一吧。
如今那批義子也算半個宗室,畢竟本就是在一個族譜上的,再加上收為義子,抹消部分親緣太遠的問題——平常大家說狹義上的宗室、宗親、宗婦的時候,和他們無關,但真要死磕宗室定義,他們又是算的。
圍著素娥的宗婦就屬於此類,而且她們的夫家顯然還是混的比較好的,至少是傳承了爵位的正支。不然哪有機會參加宮宴?哪怕是離宮之中不那麼正式的宮宴。
她們和素娥說話,說的多是一些家常事,最多夾雜一些近日貴族間的流言。如此聽來,其實和尋常人家夫人閒話家常差不多——但很快就有人‘圖窮匕見’了,主動和素娥抱怨起了最近郭敞打算推出的一項政策。
廢除宗室的部分特權。
大約是因為祖上幾代單傳,郭敞的爺爺都自己而起真的是十分優厚。繼承人就不說了,就算是沒繼承位置的,也是方方麵麵照顧著!照顧著兒L子這一代不算,還要考慮後麵生發出的子孫...素娥粗略知道大燕的宗室政策,乍一看就覺得很像明朝。
當然,如果郭家的男孩兒L如果一直這麼難,那宗室問題大概是不會成為包袱的。哪怕以最樂觀的估計,大燕最後是因為‘王朝周期律’亡的,即王朝後期人口暴漲而土地兼並劇烈,大量農民吃不上飯,於是最終改朝換代——那時候郭家宗室怕是也沒繁衍出足夠拖垮財政的子孫。
真的,相比起那個,更應該擔心皇帝沒有兒L子活下來,隻能從宗室裡挑。而宗室裡,正經的宗室子弟,哪怕從武帝的兒L子發出去的開始選,也沒幾個可選的...真要是那樣了,真搞個皇太女出來,說不定還能給華夏史添上不一樣的風景。
女皇有,但皇太女還沒
有呢!
當下的問題是,郭敞的爺爺自己就兩個兒L子,而資源那麼多,漏一些給‘義子’們也很正常。等到郭敞的爹稱帝,製定宗室政策時,‘蕭規曹隨’給廣義上的宗室的政策也很好——現在的問題是,郭敞覺得那些政策有問題。
以那些遠親的繁衍速度,很快供養宗室這一塊兒L,開支絕大部分就要在他們身上了。武帝這一脈,也是本朝正脈,反倒成了添頭...自家這一大筆錢,要真是自家花了也就罷了,花在‘外人’身上,總不得勁。
特彆是這筆開銷當下還以很快的速度膨脹著,這等於是每天提醒郭敞這件事,能心氣順才有鬼了!
所以郭敞最近是有和大臣商量,改革宗室政策。對此大臣是很讚成的,畢竟這筆給宗室的錢朝廷又用不到。相反,朝廷的收入就那麼些,給宗室多了,彆的地方不就少了嗎?大家都是在搶‘預算’,巴不得如此呢!
對此宗室當然不樂意,武帝傳下來的本朝正脈倒是不擔心,就那麼小貓三兩隻,因此和郭敞的關係都很親密——這就像是後世,獨生子女政策執行的好的地區,普遍都是獨生子女,堂兄弟姐妹往往和親兄弟姐妹差不多。
這些正經宗室都很清楚,刀砍不到自己身上。甚至說不定從那些遠親身上砍下來的好處,有些還會分到自己身上...真正對此不樂意的宗親,就是那些遠親了。
他們家裡當初也是開國功臣,畢竟郭家族譜上人不少,就他們被認做義子,當然是有原因的。如此他們在勳貴中是很吃得開的,自身的爵位更是一半來自宗室,一半來自軍功...聯合勳貴,再加上自身本就有實權,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可以和郭敞‘博弈’一番。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並不想真的博弈...且不說勳貴本就是團結在皇權周圍的,是皇權意誌的延伸,他們和勳貴的那點兒L共同利益,根本不夠讓他們在這件事上出力太多。換個說法,打打輔助,幫忙說幾句話可以,彆的就彆想了。
就說這些遠親宗室自己,他們難道不是皇權的延伸嗎?他們這一代的超然地位,還可以說是一半來自皇帝,一半來自自己的功勞。等到他們的子孫後代,長於深宅大院,又天下承平,那就得大部分靠皇權了——事實上,都不用等,不少遠親宗室已經換代了。
嗯,這不奇怪,皇帝都換代了,先帝也是正常年紀駕崩的,這些和他同輩的義兄弟家換代也是應該的。
所以,能不‘博弈’還是不要博弈的好,就算非要和官家做過這一場,大家也希望沒有直接對抗。像是通過討好官家身邊當紅的人,在官家耳邊說好話,強調宗室拱衛皇室的意義雲雲,就是不錯的路子。
一些遠親宗室找上的勳貴其實也屬於此類,而除了勳貴外,他們也找過心腹大臣、宦官,以及寵妃。這三類人各有各的不便之處,如那大臣,都是官家心腹了,加上此事朝堂上整體是讚成的,就很難被討好說服。
宦官倒是容易打通一些,但郭敞是個對宦官有戒心的人。舊唐末期,宦官
之亂實在是個太深刻的教訓(),這還沒過去太久呢!所以如今宮廷裡的太監↓()_[((),權力很是受限,基本被圈在宮廷之中。若要對宮外的事說道,郭敞立刻就能要了他們小命。
相對而言,走寵妃路線也有為難之處,可也比前兩者靠譜。因為這個原因,最近宮裡的娘娘們,多少都能得到這些遠親宗室家的宗婦們的‘親近’——主動接近是一方麵,上趕著‘孝敬’錢財之類是另一方麵。
如素娥這般,當下最得寵的妃子就更不要說了!這些宗婦都想和她‘親近’,隻可恨素娥平常很少和人交際,加上過去低調到了極點,宗婦們就算強行拉關係也做不到...她們甚至很難尋到搭話的空子,送禮都難得名目。
“...倒不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非要議論這些,隻是這些日子聽著外子憂心忡忡,也知道了一些。我們自然知道官家的意思,為了開源節流,減少朝廷負擔麼。可天下事哪能隻看一麵?供養宗室是開支不小,可宗室拱衛皇室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一個宗婦就侃侃而談。
“史書上宗室虛弱,導致國君不振,臣子‘以下淩上’的事兒L又不止一次兩次。春秋時的晉國、三國時的曹魏......”
其他宗婦也從這話起,各有說辭...說真的,若是個尋常後妃,缺乏政治素養,真的很容易被她們說服——當然,被說服不代表就會願意幫忙辦事,隻不過是心理障礙沒有了,真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有利於國家,有利於官家的好事。
至於到底幫不幫忙,還得看這些人其他操作。
素娥的話,算是卡在第一層了,根本不能被說服...素娥上輩子接受了十幾年教育,學過曆史、學過政治,還在網上看過無數論政、鍵政的。這些根本連小水花都不算,就是平靜的流水,從她左耳朵流進去,又從右耳朵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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