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做這把扇子也是去年有的念頭,去年她在司珍司發現了一堆廢材,不知道製作什麼居然用到了竹材,由此剩下了好些湘妃竹。那些湘妃竹顏色斑紋都很好,而且挑揀出一些長短、厚薄合適的,材料做兩三把折扇是夠的。
出於這個念頭,她當時就把合適的挑揀了出來,殺青煮料晾曬。之後就是存放了,和造船、造家具的木料需要陰乾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防止日後變形——據說最講究的,要存放七八年,不過扇子終究不像船材,要承擔航海安全,關係到人命,所以存放時間門是非常有‘彈性’的。
說起來,存放幾個月就拿來用,甚至不存放,直接拿來用也不是問題。
素娥當時存起來後,其實就有些拋到腦後了,每天有每天的事,也不見得忽然就想起做一把扇子。至於為什麼今天想起來了...大概是她要給自己找些事做吧。
素娥在司珍司一直都是比較清閒,能時常做自己事的——這主要是因為她經常負責畫樣子,這就屬於是創意工作了。就算此時的人沒有創意工作的概念,也大概知道不能對做這類工作的人規定太死、勞務繁重。
所以隻要不是司珍司忙翻天的時候,分派到她手上的活兒都是偏少的。當然,她自己主動幫彆人做事另說——素娥當然不會做那種‘大好人’,誰都不會喜歡工作的,有多餘的時間門她也更願意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次送節令物回來,素娥其實也有些心煩意亂。所以第二天傳聞發酵更厲害時,她隻想隔絕那些閒言碎語,讓自己能不受乾擾地想想這件事...找一件是做,更像是她在給自己找個把頭埋進去的沙子。
素娥就專心專意地做折扇,用造型刀拉小骨。到底是尚功局,總有做竹器的時候,也需要拉篾片,所以造型刀這種東西也是有的。素娥到人家的地方借用一下,小半天的功夫才把一把折扇要用的小骨和邊骨拉好。
這還是她這輩子手工活兒大有進步(畢竟是司珍司宮女),而且並沒有精益求精的結果。不然以她的熟練度,要做好這些,一兩天是少不了的...然後她還借了人家烤竹子的地方烤了一下邊骨塑形。
邊骨一般要求是中間門微微鼓起的弧形,這樣扇子合起來後就很好看。不過這其實很難做到,要達到理想效果,不僅僅是邊骨需要塑形,對小骨的厚薄、扇麵的處理都有要求。所以很多折扇,即使是手工折扇也難完滿。
大多新折扇製成後會用線綁,以期用這種後期塑形的方式讓扇子呈現出理想狀態。
隻不過大多數時候效果一般,一開始還行,後來扇子慢慢就‘恢複’了。
......
做完了這些,素娥就帶著扇骨回司珍司,準備給扇骨鑽孔和打磨。這就屬於是素娥現如今的專業領域了,她在司珍司學的時珠翠作,童子功就是各種鑽孔和打磨。當時做這些主要是對付珠玉的,現在拿來對付竹骨當然是手到擒來。
素娥輕巧地拿了一把鋸弓子,就準備去打孔——用金剛石的鑽頭給竹骨鑽眼,這也算是殺雞用牛刀了吧。
“素娥這是要給什麼穿眼兒呢?”有人見素娥拿工具,便陰陽怪氣地道:“都說你如今要有大造化了,還做這樣的活兒?怎不叫個小宮女替你做了?”
旁邊一人就道:“什麼造化?該不會是有人自己說的吧...若真有造化,怎麼就這樣回來了?也沒聽說有什麼安排呢!”
素娥沒回答,隻是去默默做自己的事...不是她性格軟弱,她一直以來在司珍司算是比較好說話的,但也要看是什麼事。大家都知道的,平常小事她都好商量,行事也大氣。但如果是要找她的茬兒,她是絕不會縱容那些人的。
因為她看穿了,宮廷裡的祥和隻是一麵,其也有人吃人,相當殘忍的一麵。你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人、息事寧人、以和為貴,在彆人眼裡說不定就是軟弱好欺負了。而柿子撿軟的捏,這個道理誰都懂!
欺軟怕硬乃是人之天性呢!
素娥如今一言不發避開,更多還是因為當下好多人都和這兩個宮女差不多心緒,她和她們爭什麼呢?要怎麼爭得贏——她們的心思,說起來不過是我們原本都是一樣的宮裡奴婢,怎麼你一下就要到我們頭上去了?
若素娥真的和她們地位天差地彆了,她們倒不會這樣。就是現在這樣,還沒有不一樣,但要變得不一樣了...最容易引來這些言語。
宮廷就是這樣的,最容易有兩種眼病,一種是勢利眼,另一種是紅眼病。隻要一個人有一點點的好,大家都會爭相奉承,圍攏過來。而與此同時,任何超出原本地位的可能性,也會引來極大的嫉妒。
素娥既然躲開了,那兩個宮女便以為她怕了,說話越發大聲,似乎是生怕走開的素娥聽不到一樣。直到有兩個內宦來了司珍司,尋了女官問道:“誰是高姑娘?昨日往清輝殿送過東西的高姑娘...官家口諭,叫高姑娘去畫院伴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