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話說得熟稔,就像是對待舊友之女般親和。
玉明六七歲之前,一直是跟著父親在任上生活。
最多的印象便是父親一身粗布麻衣,腳踩一雙破舊的草鞋,悠哉悠哉地帶了她最喜歡吃的冰糖葫蘆回來。一邊批著公文到夜半,一邊輕輕搖著扇子給她驅開煩人的蚊蟲。
玉明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氣氛難得的溫和融洽。
陶會站在皇帝身旁,極其自然地上前布菜,可剛動了一下,皇帝就揮了揮衣袖,示意他退下:“今兒輪不著你乾這差事。”
陶會望著燕王和燕王妃笑了笑,手收回了袖子裡,重新退回了皇帝身後。
玉明下意識偷偷看向陳玄嗣,皇帝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讓她布菜,還是讓陳玄嗣布菜?
那張俊臉笑得極為隨意,雖是麵見皇帝,他卻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根本沒有在意到她求助的目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這裡誰都沒動,皇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冰鑒的涼風吹得人心發慌,短短幾瞬,玉明後背滲出了冷汗,先前的溫情一掃而儘。
她緊咬著唇,試探著輕扯了扯身側之人的衣角。
陳玄嗣看過來的瞬間,玉明腦子嗡的一聲,又想起昨夜他輕笑著碾過人的手指,輕飄飄地把錦帕扔在猙獰的臉上。
她渾身打了個寒顫,慌不擇路地收回了手。
玉明顧不上什麼了,站起了身準備布菜。
她剛開始動作,陳玄嗣的手背就被狠抽了一記。
皇帝放下銀筷子,瞪著陳玄嗣:“你長個手是做什麼的?布個菜還要燕王妃來做?怎麼沒把你懶死?”
玉明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陳玄嗣站起了身,懶懶瞥了玉明一眼,意思是讓她坐下,而後開始不緊不慢地布菜,結果又被皇帝抽了一記,“叫你做個什麼都慢吞吞的,還能指望你做什麼?”
玉明看著這父子“和樂”的場麵,大氣不敢出一聲,皇帝教訓自己的親兒子,這種場麵她怎麼敢說話。
直到終於開始用膳,玉明忙低下頭默默吃飯,甚至連一口菜也沒敢夾,就乾吃白米飯。
這一幕被皇帝看到了,又發了好大一通火,“陳玄嗣,你長個眼睛是做什麼的?不知道給你的王妃夾個菜?”
陳玄嗣拿起公筷,望著滿桌的膳食停住了。
皇帝又道:“夾個王妃愛吃的。”
陳玄嗣側頭看了玉明一眼,罕見地沉默下來,他怎麼知道這哭包愛吃什麼?
眼見著皇帝又要發火,他隨便夾了塊肉放進玉明碗裡。
玉明望著碗裡的這塊五花肉,也沉默下來,她不吃肥肉,一點肥的都不吃。
皇帝笑著問:“好吃嗎?”
玉明一口咽下,忍住腹中的油膩感,甜甜地笑著違心回答:“好吃,兒臣平日裡最愛吃這個。”
陳玄嗣訝異地挑了挑眉,這麼巧,他隨便一夾,就是她愛吃的?
他側頭看了一眼,哦,不愛吃啊。
為了表現得恩愛,讓老皇帝少說幾句。陳玄嗣從善如流地又夾了幾塊放進玉明的碗裡。
胃裡翻江倒海,玉明卻還不敢不吃,最後吃得眼淚汪汪,卻還不敢讓人看見,懇求似的望向陳玄嗣。
瞧著小妻子被欺負的樣子,一雙杏眼黑白分明,蓄滿淚意顯得更乾淨了。白皙的小臉幾乎皺在一起,一副想哭還不敢哭出來的可憐模樣。
陳玄嗣覺得還挺有意思,又笑眯眯地夾了一塊過去:“來,好吃就多吃點。”
玉明都快哭出來了,這頓折磨人的家宴終於結束了。
用膳罷皇帝淨了淨手,又仔仔細細瞧了兒子兒媳一眼,滿意地點點頭,光是站在那兒就是般配至極。
“你王妃年紀小,平日裡要多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