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鋼琴協奏曲。”
“是錄音。”
是拉三的錄音。
嘈雜的音質和輝煌的大廳顯得格格不入,各種協奏樂器像是從一個音軌裡麵出來,渾濁不堪。
但是即便如此,每個人還是放輕了腳下的步伐,生怕驚吵到這錄音。
琴聲的力度和流暢讓人忍不住想繼續聽下去,秦鍵覺得整個錄音中的鋼琴聲部像是被完全被調動了起來。
耳邊的拉三和市麵上可以聽到的大多數的錄音版本都不太一樣。
尤其是在速度上。
快。
少了一絲從容,多了一絲急迫,但聽起來又格外和諧。
“這一版拉三是拉赫瑪尼諾夫親自錄製的。”
隊伍裡有人介紹道。
原來如此。
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秦鍵對此有些意外,又有些遺憾。
如果用現在的錄音技術來錄製,想必聽起來又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霍洛維茨自然是聽過拉赫的現場,一時間他還有點羨慕起昨天那兩位霍老人家的學生。
“拉赫瑪尼諾夫已經生活在二十世紀早期了,也就是說在他年紀比較大的時候就有了錄音留聲技術。”
蔡鬆從一旁走了過來繼續科普到,“這是1939年拉氏和莫斯科交響樂團錄製的。”
片刻。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幸運的,古往今來能留下自己聲音的大師幾乎沒有。”
這話秦鍵讚同,這不僅是一份足跡的留念,也是留給後人的一個參照。
一行人穿過了音樂廳來到了紀念堂。
說是紀念堂,其實更像是一個陳列室。
拉赫的各種收集,曾彈過的鋼琴,還有他赫赫有名的第二交響曲的配器分譜。
逛了一圈,大家似乎覺得有些乏味便走掉了,沒一會兒整個陳列室裡隻剩下了那麼幾個人。
秦鍵一直在認真的聆聽翻譯的講解,關於俄國1917年先後爆發的兩次革命對魚拉赫的創作做產生的影響是他比較感興趣的問題。
“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專製,所有人都感到欣喜,謝爾蓋「拉赫」先生也是如此,他當時將自己所有的音樂會收入都捐給了軍隊。”
“然而對於十月革命的到來,大多數知識分子都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1917年11月,迷茫的謝爾蓋先生獲準帶全家出國訪問演出,他先到瑞典,後到丹麥,數月後占去了美國,並從此在遠離祖國的異國他鄉度過了餘生。”
一個離開了故土的音樂家,再度拿起筆創作的時候會懷著怎麼樣的一種心情?
秦鍵體會不到,但是在老人家1934年寫下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中,他似乎能感受到一種孤寂,但是他的演奏當中並沒有刻意的去放大詮釋什麼。
這種孤寂和普羅科菲耶夫在第二協奏曲中所表現出的黑色沉默又有所不同。
同樣是兩個流亡的人,隻不過後者最終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後來在和《美國音樂唱片月刊》的記者談話中,他真切的流落出了自己的情感——‘離開俄國後,我失去了穿過的欲望,失掉了祖國後,我失去了自己。”
翻譯的聲音不大,留在大廳裡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在秦鍵身後不遠處,帕爾曼靜靜的站在一幅油畫前,或許他聽不懂中文,但是他的樣子似乎聽的很認真。
最後各國的翻譯都隨著自己的團隊離開了這裡。
紀念堂了還剩四個人,除了正在講述的翻譯外,還有帕爾曼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目光不時的在秦鍵的背影遊蕩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