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帕爾曼的小徒弟將樂譜翻開,然後再次安靜坐到一邊。
帕爾曼沒有看,他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左手,接著毫無征兆的按響了第一個音。
“拉赫馬尼諾夫音畫練習曲op39.no2,a小調。”
一個清晰的音,卻帶出了一段霧蒙蒙的旋律,秦鍵已經進入了音樂。
在啟程之前,秦鍵已經做好了所有關於這趟行程功課,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這其中包括拉赫的各個時期作品。
也包含了這首Op39.no2。
1916年的夏,拉赫回到家鄉伊凡諾夫卡,得知了他的父親在兩天前因心臟病突發離去。
在噩耗給他帶來的沉重打擊同時,也第一次讓他對死亡產生了某種焦慮,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構思出了這部作品——
標題為‘大海與海鷗’的練習曲。
...
旋律平緩而寧靜,帕爾曼仿佛將樂思隱藏在旋律線間,如果你沒有留意去聆聽,就一定會錯過什麼。
這有點德彪西印象主義音樂的感覺。
在低音旋律與右手旋律錯開半拍進行中,一個交叉的三連音加入,如海平麵泛起了的圈圈點點,高音旋律像是那隻孤寂的海鷗。
音樂緩步得進行,帕爾曼從不看譜子,但是每到音樂進行到需要翻譜的時候,他的小徒弟總會為他將譜子翻到下一頁。
中段開始後,帕爾曼的表情也隨著他旋律線發生了變化,他看起來像是在用力睜大眼眶,整個麵部輪廓被拉長了。
輕微的搖頭間,他的睫毛不時的會眨動幾下。
音樂在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旋律線在他的左右手來回交替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像是大海平麵下暗藏的波濤洶湧隨時會出現。
象征著海鷗的高音旋律在驚覺中不由的忽強忽弱,預示著一種強烈的不安。
最後音樂在一個淡淡的和弦中結束。
“嘩——————”
一曲結束,掌聲響起。
一部三段式的演奏,給大廳中的每一個用心聆聽的人都帶來了極強的“視覺效果。”
秦鍵感歎不已。
帕爾曼塑造音樂畫麵的能力實在是太強了,對方隻通過改變一兩個音符的觸鍵音色和淺顯的強弱對比就能輕易的將人的聽覺神經牽在手裡。
而且這還隻是一個簡短的慢板音樂而已。
唯美,凝練。
秦鍵隻能用這兩個形容詞來表達自己對於剛才這段音樂的看法。
對方展現的是功力,更是功底。
掌聲落下,帕爾曼整理了下袖口,起身對著觀眾微微一鞠便離開了舞台
片刻。
一個個樂手拿著樂器從舞台兩側走上了舞台,先後就坐。
是莫斯科國家交響樂團。”華國院的坐席區有人小聲說道。
待所有樂團成員都悉數到位後,魯傑羅拿著指揮棒走上了指揮台,他的身後跟著帕爾曼。
帕爾曼的身後跟著他的小徒弟,他的小徒弟依然抱著樂譜。
入座。
全場靜。
魯傑羅的目光掃過樂團,最後和帕爾曼相視的一瞬,他嘴一裂,像是在說‘老夥計,這一次準備好了嗎?’
帕爾曼放下手帕,白色襯衣衣領上的喉結鬆動了一下,算是給予了對方回應。
魯傑羅雙手抬起,右手微微一點,樂團響起。
熟悉的弦樂組,熟悉的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