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遊小聲向眾人說道:“關於肖邦的生日當地有那麼兩種說法,1809年3月2日,這是當時人們普遍認為的,但是1935年,這個日期被改為了1810年2月22日,是根據肖邦出生證明上的日期。”
導遊指向一旁的石柱:“這裡安放著肖邦的心臟。”
秦鍵不覺的走的近了一些。
導遊繼續說道:“1849年,肖邦身體每況愈下,他的姐姐路德維卡趕到了巴黎,陪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段。”
“肖邦夢想去世後遺體回歸祖國,可是當時的政治背景不允許,他渴求至少自己的心臟能回到這片令他牽掛的土地。”
“波蘭語裡,‘心’和‘心臟’是一個詞,因此路德維卡無法確定自己的弟弟想帶回的‘心’是抽象的還是實體,但是最後她還是將其的心臟取出並存放在了一個裝滿烈酒的密封瓷甕中,並帶回了家中,但因為政治問題,她當時並不敢張揚。”
“1861年,在肖邦曾經的學生——已是主教的德克特的幫助下,瓷甕才被秘密的安放在了聖十字教堂的地下。”
“直到19世紀80年代,俄國人對波蘭的管製鬆動了,俄國人才同意將肖邦的心臟安放在教堂的大堂裡。”
“可由於宗教因素,這時的教會權威不讚同把肖邦的心臟擺在教堂有限的位置中,他希望把這些位置留給神職人員,最後是肖邦的外甥通過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說服了教父。
“於是在一個秘密的晚上,幾人參與了瓷甕的轉移儀式。”
“後來到了1944年,納cui的到來破壞了聖十字教堂,一個軍官取出了盛放肖邦心臟的瓷甕,出於宣傳目的,納cui同意並拍攝下了將瓷甕交給大主教安東尼的過程。”
“為了防止瓷甕再出意外,安東尼一直將其保存在波蘭一個中部小鎮直到1945年10月。”
“最後在戰爭徹底結束的第二年春天,瓷甕才重新回到了聖十字教堂。”
“在肖邦去世96年後,他的心臟終於得以安息。”
送葬進行曲下,導遊的聲音並不大。
但是每一個字秦鍵都聽到了心裡,他沒有想到關於一個心臟的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
“看來自己又錯了,肖邦和莫紮特的結局又有著兩條脈絡。”
秦鍵久久的看著石柱,心緒複雜。
“如果沒有政治,如果沒有戰爭,如果沒有宗教分歧,或許肖邦能早一些得到安寧。”
“不。”
“如果沒有這一切,或許他能回到家鄉,還能再留下一些傳世的作品,即便他不創作了,或許他還能再活的久一些。”
秦鍵隻願意這麼狹隘的去想,他不想去考慮如果在太平盛世下肖邦是否還能寫出那一首又一首的思鄉瑪祖卡,是否還能留下令人振奮的革命練習曲,是否能留下那令人午夜夢回華沙的夜曲。
他隻希望這位偉大的音樂家能多享受一段人間的快樂。
“肖邦來到這個世界不應該隻是為了人類音樂發展而存在的。”
“他作出的貢獻已經夠大了,他付出的也已經夠多了。”
第一次,通過音樂,秦鍵真正反思起了關於戰爭對人類與社會帶來的殘害。
“怎麼了?”
似是感受到了秦鍵身上的情緒,段冉輕輕的貼了上來。
秦鍵搖了搖頭,“沒事。”
段冉沒再多問,她知道秦鍵的內心之中有他的細膩所在,儘管他很少表現出,但他的音樂中總是偶爾跳出一些關於他對人性的光輝,從貝多芬到莫紮特到拉赫,再到今早的肖邦。
周圍人群漸漸的轉身離去,他們即將趕赴下一個景點。
秦鍵回到白色的浮雕之前。
目光回到了最中間的那段小字,之前他想來這裡看看的原因就是因為這行小字。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之前錯了。
但也對了。
‘Gdzieskarbtwoj,tamIsercetwoje。’
馬太福音第六章第21節——
‘因為你的寶藏在那裡,你的心也在那裡。’
秦鍵默念著,在嘈雜的人流中深深的鞠下了一躬。
轉身離去。
留下了送葬進行曲的挽歌,依然回蕩在聖十字大廳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