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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冉演奏的感覺很好,秦鍵內心如是說。
不參雜任何私人情感,至少他很喜歡。
就像沃恩在樂評中寫道的那樣——‘最好的鋼琴家就是能激發聽眾這樣的體驗,她在演奏中傳達著一種說服力,使我擁有了美妙的聯想——如果我能像他那樣演奏,我將會有何樣的感覺。’
段冉的演奏此時就有一種說服力,秦鍵就產生了這種幻想‘此時是我自己在這樣演奏’。
直到今天,仍然還有不少人還堅持著——演奏肖邦音樂的權利屬於那些專家們。
自從卑爾根風波之後,秦鍵也一直在反思一個問題,‘關於演奏一部作品的權威。’
或許是秦鍵從未係統的受過現代歐洲鋼琴的教育,所以他對於權威演奏者這一說法並沒有太多代入感。
拋開帶有一定目的性的‘預賽模仿表演’,在其他的時間裡,他更專注於從作曲家本身出發對曲目進行研究。
這其中包括作曲家對作品的感受,作曲家的創作背景,以及作品所屬的時代背景。
從車爾尼到貝多芬,從莫紮特到拉赫馬尼諾夫,再到現在的肖邦。
秦鍵能深切的感受到,來自作曲家本身的感受對他演奏其作品的影響越來越大。
當然,在這一過程中,他絕不會否定幾位老師的教導,何靜對他的演奏規範修正,廖林君的調式色彩學以及古鋼琴教學法,沈清辭的浪漫樂派演奏技藝,老酒保的巴赫複調思維,老阿薩阿德的對位課程,這一切都直接或間接的影響著他。
甚至包括聆聽十井伸行、齊爾曼、巴倫姆等國際一線鋼琴演奏家的現場演奏時,從他們的身上秦鍵同樣在學習著。
不論是他的幾位領路人,還是眾多國際演奏家,秦鍵從未將他們當作某種權威看待,他認為這是一種帶有某種‘偏見’的形容。
這些人在音樂表達上,本身之間就存在著些許矛盾,但秦鍵能感受到他們都在堅持著自我。
這種表達的背後有其各自不同的成長曲線,不同的人生經曆,不同的民族文化,不同的性格特征等等等等。
所以他們向世人呈現出的音樂是由千變萬化的元素經過融合,不斷融合,再度融合,最終由時間和汗水萃取提煉而成的。
秦鍵相信這是每一個演奏家成為經典的必經之路。
沒有人可以跳出這個圈。
段冉此時正是處於一種融合提煉的階段,甚至這種融合提煉都不僅僅是針對於肖邦。
段冉不像秦鍵忠於用不同的方式處理不同的作曲家作品,她演奏任何一個作曲家的作品都有著自己鮮明的個人標簽,凶、猛、氣勢十足,讓人聽起來像是在炫技。
但秦鍵深知這華麗的演奏背後有著一顆敏感的內心,是由理智過濾後的有序作品。
不可否認裡格爾和廖林君都屬於當世的演奏家,都是段冉的老師,朋友,
他們給出的建議一定有其背後的道理和用意。
但到了這個階段,秦鍵覺得最重要的還是段冉要靠自己去更加深入的去理解、去思考、去判斷。
所以秦鍵想,作為自己,在這個時間裡,能給出對方最好的建議大概就是鼓勵與引導吧。
...
澎湃琴室內,隨著段冉最後一組張力十足的大和弦結束,全曲結束。
嗡鳴在短暫的安靜後消失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