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公元五千年(2 / 2)

心童話 心如白雲 9679 字 9個月前

公元五千年的人類都市,象樣一點的飯店在門口都豎著一塊白地紅漆的告示牌:

“狗與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內!”

我們的主人公已經“無家可歸”了很長的時間,身上的泥漬汗漬挺多,氣味也不怎麽好聞,所以自然不會出現在飯店正門。

飯店的廚房後門開在一條垃圾壅塞的偏僻小巷裡,他現身的時候那裡正在準備一場真正的“盛宴”——流浪漢們正在掀翻所有裝著剩菜殘羹的垃圾桶,地麵上一片狼籍,湯油四溢!

我們的主人公是頗有自尊的正派人類,眼前的一幕不忍卒睹,如果換了往常,他一定會用手擋住臉憤憤的離開,仿佛看到的景象使眼球飽受了侮辱——太不成體統,太不象話,作為生活在公元五千年的人類怎能跟野狗一樣搶食垃圾,還肆無忌憚!如果換了是他,他倒是寧願遵從法律的規定,作為失業者到救濟站去領取麵包——雖然麵包是黴的,吃了會拉肚子……但吃著有尊嚴!

可現在的實際情況是證件丟失了,不可能再到救濟站去領取麵包;加之肚皮下麵那種翻江倒海的痛苦感覺,竟使他站在當地眼巴巴瞅著流浪漢們大吃大嚼,腿肚子移不開一下。

“喂!”一個流浪漢在廚房後門的台階上大馬金刀的坐著,一手抓著灰黑油膩的雞腿,一手衝他招呼:

“到我旁邊來,這有空位!”

我們的主人公裝作沒有聽見——被他,低賤的流浪漢稱作“喂”,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如果再做出回答,那連自己的嘴巴恐怕都要“不乾不淨沾上汙穢”啦……所以他隻是站在那裡,難受的瞅著那家夥把半拉雞腿塞進嘴巴。

“真是沒有修養……”我們的主人公嘟囔了一句。可碰巧就給身邊另外一個流浪漢聽到。這位剛剛找到一根肉骨頭,正在忙著吮吸骨頭縫裡麵的骨髓。“你說誰沒修養?!”他一邊“吱吱”咂著骨髓一邊打量我們的主人公,“嫌臟嗎,你可以到裡麵吃呀!”他挑釁的衝我們的主人公晃晃手裡的骨頭,頭歪向飯店的廚房。

我們驕傲的主人公在心底氣憤的連連怒斥了幾聲“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但沒說出來——因為害怕腦袋上再挨幾下肉骨頭的揍。這時第三個流浪漢搭腔了:

“新來的夥伴,彆再裝模作樣了。大家同病相憐,要不要先來點罐頭?”

這位在垃圾桶剛剛發現半聽鯡魚罐頭,蒼蠅隻在裡麵下了兩個蛆,味道還算不錯。

魚腐爛的香味直往我們主人公的腦仁兒裡鑽。他頂住沒吭聲。

第三位又開始勸:“你難道還想吃救濟站的黴麵包?其實這裡的每個人都能憑證件領一份那種東西,可是沒人去領。為什麽呢?因為這裡找到的比那種發黴的東西要新鮮的多……”

“我……我丟了證件。”我們的主人公聲音怕怕的,仿佛隻有他自己聽的見才好。饑餓迫使他背棄“氣節”彎腰,但他並不想說“我想要”,而是說“丟了證件”——證件丟失了,所以不能履行法律規定的公民義務去領麵包,所以他吃“垃圾”完全是迫不得已……可是究竟從何時起他決定吃“垃

圾”了呢,和他瞧不起的人類渣滓們同流合汙?這個問題值得深入斟酌思考——但是此刻腦子裡麵沒有多餘的空間去容納這個問題——我們的主人公已經滿腦門子都是鯡魚的香味。

我們的主人公接受了“同病相憐”者好心的幫助——換而言之,接受了半罐已經變質的鯡魚罐頭。

等罐頭裡麵最後一滴湯汁被他用舌頭舔除乾淨以後,由於補充了能量,他的頭腦又開始清醒起來——繼而感到了“羞恥”——仿佛被迫蒙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腳把罐頭盒子踢出去老遠——然後趁流浪漢們沒有轉過神兒來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掉。

鯡魚的氣味向上泛起,堵塞住喉嚨。

其實平心而論,這罐頭比救濟站的麵包味道好的多——隻不過作為正直的人,他就是覺得“惡心”。

因為這是流浪漢的施舍,是他向來瞧不起的一類社會渣滓的施舍……而最叫人氣憤的,他們還把他看作是跟他們自己“同病相憐”的同類!

他越想越覺得步履沉重心口堵塞喉頭腫脹頭昏眼花,索性彎下腰,把兩根手指伸到舌頭下麵去挑撥——他要把剛才吞下去的醃臢東西全都吐出來……然而非常遺憾,毫無成效無濟於事。除了幾口酸水,什麽都沒能吐出來。我們的主人公隻好暗暗咬牙,看來要恢複自己身體的“純潔”,隻能寄希望於通過正常方式將那些汙穢東西排出體外了——可是因為丟失了證件,排出體外的事也隻能在公共廁所以外的地方去乾了……如果乾成了,那無疑又將是一樁罪行——沒有在法律規定的法定場所排泄……

我們的主人公腦子忽然一動——怎麽就沒想到呢,丟失的證件可以去重新申請嘛!

在公元五千年,地球聯合政府的民事機構應該有“掛失重申證件”這一責任項目。

然而讓人萬分意外的,在民政機構又碰到了意想不到的難題。

對,沒錯,政府民事機構確有為民眾掛失重申身份證的工作職責,可是嚴明的法律做出規定——證件丟失者需證實自己確曾擁有過該證件才可掛失重新申請。換而言之,必須將身份ID出示給民政部門才能重新在民政部門申請身份ID……這是必要的措施,否則蓄意搗亂惡作劇者豈不是能隨意申請若乾**件,製造空戶口,打破社會繁榮的穩定局麵?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申請者擁有證件,那還有需要重新申請嗎?

我們的主人公向工作人員解釋央求抱怨發作都無濟於事,負責ID申請的工作人員隻有相同的話:

“沒辦法,誰讓這是法律規定呢,我們必須得依法辦事呀。”

“難道可以徇情枉法嗎,那是要上絞架的呀!”

公元五千年,聯合政府製定的法律規定,公務人員徇私舞弊不依法照章辦事的要被判處極刑——這是維護社會穩定繁榮的必要手段。

看來我們的主人公下半生注定要做一個沒有“身份”的“違法”人類了。

無可奈何。

法律中雖然存在明顯的空隙,但是個人卻無法逾越彌合——因為在公元五千年,我們的主人公是第一個向政府當局提出重申證件的人,至於他是否是當時全地球唯一一個丟失證件的人,那就沒人清楚了。

重新申請證件失敗以後,我們的主人公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可怕——自己已經變成一個透明隱形人啦!就如同這都市中渾濁流動的空氣,自己已經被社會擊球出局啦——甚至處境之悲慘,還遠遠超出自己向來瞧不起的那些流浪漢……

那些人,儘管他們從來都恣意妄為,沒尊重過法律去救濟站領過麵包;儘管他們從來都和野狗一樣從垃圾中翻找過期罐頭跟肉骨頭,還隨地大小便……但是他們還有自己的ID證件,能證明他們還有為人的資格。

——而自己呢,丟失了身份,換而言之,連做人的資格也弄丟了!

借著夜幕的掩護,我們的主人公試探著把手伸進一隻垃圾箱。

既然喪失掉人類的身份,那麽也就不用管人類“不許揀吃垃圾”的法律條文——他這樣自我解釋著,就戰戰兢兢的把手往垃圾箱裡摸。

垃圾箱位於一家已經關門的麵包房旁邊,興許裡麵還能找到半拉鮮麵包。然而垃圾箱裡麵光滑滑的,似乎什麽都沒有。他正在納悶,猛覺得手臂被什麽拉住,痛的剛叫了一聲“救命”,身子便整個給吸入了垃圾箱。

垃圾箱裡黑漆漆的,散發著難聞的什麽東西發酵的氣味。

我們的主人公縮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因為在他的眼睛前麵還有一雙幽幽藍藍的眼睛在閃動。

“不——要——害——怕——”象是機器人呆板的聲音,“鄙人來自WC星球,你現在是在我的飛船裡——你是人類嗎?”

“我不是……”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兒,“我不是……”仿佛預感到提起人類就會麵臨危險。

果然——

“如果是人類就要立刻蒸發掉,但——你——到底是什麽物種呢?”缺

心眼子的外星人問。“根據搜集的地球情報,城市裡許多野狗以垃圾為食——難道你是野狗嗎?”

“……”

沒辦法,失去人類身份的我們的主人公隻好謊稱自己是野狗來保住小命。

“真的是野狗,”外星人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忽然問:

“野狗,你是怎麽識破飛船偽裝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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