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毅鑫打定主意要離開七俠鎮,在此之前便有許多事情要準備。頭一件便是安排好燕小六的前程,這是他答應過老邢的,馬虎不得。
第二天,蔣毅鑫便帶著燕小六巡街,一邊巡,一邊說道,“小六,你在書院旁聽了許久,字認得了,也要多看書。你要聽評書,《三國》跟《水滸》要多聽多看,有時間的話,也看看《史記》。你的刀法尚可,師兄從今天起便教你點穴。你不要因為師父不再,就偷懶。”
燕小六見師兄與平日不同,又要教他武功,高興道,“放心吧,我一定不偷懶。師兄,除了點穴,你那輕功能不能教我。”說完期待地看著蔣毅鑫。
蔣毅鑫遲疑一會,才開口道,“那輕功是老白教我的,我得問過他。他說好,我便教你。你先學點穴吧。”
“好嘞,我去求老白,他一定會答應的。”燕小六樂得哈哈大笑,小眼睛眯成一條線。
蔣毅鑫又道,“光練武不行,還得和人比試。以後你每天早起一個時辰,師兄和你對練,刀法拳腳,一起招呼。平時多流汗,關鍵時刻才不會出問題。”
燕小六當然無不答應,隻是心裡犯嘀咕,師兄今天到底是咋了。他心裡藏不住話,便問道,“師兄,我怎麼感覺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因為師父?”
蔣毅鑫一拍他的肩膀,擺手道,“師兄沒啥事,你彆亂想。那天師父的話你也聽見了,他老人家讓我照顧你,隻要你用功,師兄一定給你找個前程。可惜七俠鎮太過太平,沒有啥大案,咱們又不認識啥大官,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燕小六見蔣毅鑫歎氣,連忙勸慰道,“沒啥事,小六當個捕快就挺好的。七舅姥爺還說我們那祖墳冒青煙呢。”
“胡說!”蔣毅鑫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道,“你娘不是說等你當上捕頭,才給你說門親事嗎?你當個一個月二錢銀子的捕快,難道要一輩子打光棍。”
燕小六何嘗不想往上升,隻是有蔣毅鑫在他前頭,他隻能乖乖當一個無品捕快。蔣毅鑫看出他的心事,連忙道,“隻要你長進,到時候自然有辦法。對了,咱們得招個捕快。”
蔣毅鑫捏了捏鼻子,老邢一走,七俠鎮隻剩下他和小六兩個捕快,他再一走,就隻剩燕小六一人,到時候怕他去叼擾白展堂。
燕小六也想著要招新捕快,這樣一來他手底下也算有人可管。不過他卻有心擔憂,“可是最近縣裡的財政緊張,這個月的餐補都發不出來了,婁知縣會同意再招捕快嗎?”
蔣毅鑫一想也對,何況這年頭捕快難招,一個月二錢銀子還不包吃住,當一個客棧跑堂的都比這有錢途。再說也不能啥人都招,要是招來一個小人或者軟蛋,反倒是害人小六和七俠鎮的百姓,隻好笑道,“那這事先放著,咱們先留意一下。”
其實,蔣毅鑫心裡一直有一個很好的人選,隻是那人至今沒有音訊,也隻好耐心等待。
兩人巡了大半天的街,又說了那麼多話,都覺得口乾舌燥,腹內空空,便走去同福客棧。剛進了巷子,便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兩人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同福客棧對麵的怡紅樓開張了。
賽貂蟬在圍觀百姓的歡呼聲中,拉下了蓋住匾額的紅布,露出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怡紅樓”。小翠則催促客棧的夥計繼續放鞭炮,嚷道,“今天要討一個開門紅。”
燕小六見氣氛喜慶,不由得想起在北崗迎親的日子,便伸手去拔放在腰間的嗩呐。蔣毅鑫一把搶過,燕小六奇怪道,“師兄,你不是同意我吹嗩呐嗎?”
蔣毅鑫舉著那嗩呐正色道,“以前是以前,你現在不能這樣乾了。小六你是捕快,將來要當捕頭,進六扇門。師兄也希望你跟百姓打成一片,但是做官有做官的規矩,該有威嚴的時候也要有威嚴。以後不許你當眾吹嗩呐、唱快板,還有你跟小米,該避嫌的時候也要避嫌。”
燕小六被師兄訓了一頓,紅著臉反問道,“那你怎麼還跟小米結拜?”
“我不一樣!”蔣毅鑫到底有些李逵,口氣也軟了下來,勸道,“小六,師父當初說我的時候,我也跟你現在一樣不聽。現在我明白了,他是真心為我好。師兄也是為了你好,我不是讓你跟小米斷絕來往,隻是叮囑你,你是一名捕快,要有捕快該有的樣子。不然彆人憑啥提拔你?好了,這些事慢慢你就會明白了。”
燕小六聽了蔣毅鑫這番話,若有所思。蔣毅鑫尋思還有些日子,燕小六看著不聰明,其實心裡機靈著,早晚自己也會想明白。他便分開眾人,走上前去。
賽貂蟬正喜氣洋洋地招呼客人進去,怡紅樓第一天開業,她實在高興得很。突然,她一眼看到了蔣毅鑫,如同嘴裡吃了一隻蒼蠅,咬著嘴巴哼了一聲。
蔣毅鑫也不跟她計較,抱拳恭喜道,“賽掌櫃生意興隆啊。”賽貂蟬到底是生意人,心裡不高興,臉上卻笑著回禮,兩人互相客套了幾句。蔣毅鑫便拔腿往店內走,旁邊的小翠忍不住了,伸手擋住他的去路,笑道,“蔣大捕頭你可不能進,《大明律》規定,在職官兵一律不能進入風月場所。”
蔣毅鑫住了腳了,燕小六從後麵趕上來,見對方不讓進門,喊道,“憑啥?我們每天巡街,保你們平安,連門都不讓進啊?”
賽貂蟬怕小翠出言不遜,連忙搖著紈扇笑道,“這不是朝廷的規定嗎?我們也沒有辦法。您二位還是請回吧。”
蔣毅鑫早料到會被攔下,見對方洋洋得意,便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想進去,隻是婁知縣正在評選本季度最佳商戶,看來怡紅樓是沒有機會了。”
“啥?”小翠一聽這話,連忙看向賽貂蟬。在怡紅樓裝修的一個月內,賽貂蟬早就做好了一係列的計劃,其中之一便是獲得官府的表彰,以便吸引客人。此時,蔣毅鑫拿著個說事,倒讓她痛感棘手。
蔣毅鑫不再開口,轉身便走。沒走兩步,賽貂蟬便在後麵喊住他,上前勸道,“今天是怡紅樓第一天開業,來者都是客,蔣捕頭請吧。”
蔣毅鑫見她強忍著怒氣,強撐笑容,不禁開懷大笑,揮手道,“小六,咱們走。”說完還故意吹著口哨,把賽貂蟬和小翠氣得直跺腳。
兩人進了怡紅樓,見那格局果然和同福客棧大不相同,裝飾華麗,中間還有一個小戲台,上麵正有人唱《西廂記》呢。一樓的早就坐滿了客人,兩人便上了二樓,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早有跑堂的過來招呼,蔣毅鑫挑了幾樣招牌菜,跑堂的應了聲,不久便送菜上來。蔣毅鑫便和燕小六痛快得吃了一場,揚州大師傅的手藝果然跟李大嘴這個黃鶴樓跑堂的功夫不同,兩人吃得直打飽嗝。
蔣毅鑫心裡暗暗尋思,李大嘴的廚藝倒也過得去,隻是人都愛圖個新鮮,他吃了李大嘴兩年多的菜,早就膩味了。七俠鎮的百姓恐怕也是如此,再加上賽貂蟬肯下血本,搞一些優惠。如果不是她太多自大,同福客棧還真會被逼得關門了事。
賽貂蟬在櫃上看著賬本,跑堂的過來告訴她,蔣毅鑫那桌已經結賬,便趕緊上樓來趕人。蔣毅鑫正和燕小六在那閒聊,見她過來,知道準沒好事,乾脆自己起身迎了上去。
賽貂蟬客氣道,“蔣捕頭好走啊。”蔣毅鑫心裡有些佩服這個女人,聽說她在七俠鎮已無家人,一個女兒家家如此有事業心,又如此好手段,當真讓人佩服。可惜既生瑜何生亮,蔣毅鑫怎麼會留著她跟同福客棧作對?隻能事後進行彌補。
蔣毅鑫也不答話,歎了一口氣,和燕小六下樓走了。賽貂蟬納悶道,“這人到底是咋啦?我怎麼感覺他看我的眼神不對?”
而同福客棧這邊,佟湘玉正和眾人開會,客棧內空空蕩蕩,客人都被怡紅樓搶了去。佟湘玉看向白展堂,問道,“展堂,你看清楚了,小蔣真的進了怡紅樓?”白展堂急忙道,“湘玉,你都問了十幾遍了,我看得真真的,還有小六他也進去了。估計這會正吃著飯呢。”
佟湘玉捶胸頓足道,“連小蔣也不來我們這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當初就不應該嫁過來,如果我不嫁過來……”
“好啦。”郭芙蓉揮手打斷道,“這哪跟哪啊,他估計是有事。”
呂秀才反駁道,“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子曾經曰過……”
李大嘴打斷道,“彆曰了,咱們還是趕緊想想辦法。”
佟湘玉猛醒道,“大嘴說得對,咱們得想想辦法。客人來咱們店裡,最看重啥呢?”眾人一聽這話,立馬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被掌櫃的誇獎,正在嘚瑟,突然被四雙眼睛盯著,頓時打了個冷顫,著急道,“你們看我乾啥啊?”說完起身要走。
佟湘玉連忙喊住他,拉著他坐下,笑道,“大嘴,你不是黃鶴樓出來的嗎?趕明兒起,抓緊時間研究新菜,怡紅樓有七七四十九樣招牌菜,咱們就搞出八八六十四樣。”
“菜貴精,不貴多。你乾脆把我剁了。”
“白切肉,倒算是一道。剩下的六十三樣,你快點回廚房想去。”
李大嘴見佟湘玉如此堅決,隻好進了廚房。眾人都在切削,佟湘玉拿著紈扇一個一個安排過去,“展堂你明天立刻上官道拉客去,小郭你去對麵探查敵情,至於秀才……”
呂秀才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掌櫃的,我要乾嘛?”
佟湘玉想了一會,遲疑道,“你就好好活著吧。”郭芙蓉和白展堂聽了大笑,呂秀才生氣地回到櫃上算賬。正在這時,蔣毅鑫領著燕小六進來了。
郭芙蓉見是他進來了,笑道,“我就說嘛,小蔣沒那麼不講義氣。”蔣毅鑫已經從白展堂嘴裡知道那晚他趁醉抓了郭芙蓉的手,這時見了她,不免不好意思。佟湘玉拉著他坐下,問道,“小蔣,你在怡紅樓吃過,你覺得咋樣?”
蔣毅鑫笑道,“掌櫃的,我說實話吧。人家是風雲場所,你這是普通客棧,客人肯定往對麵跑。”
佟湘玉何嘗不知道,隻是一時不願意相信,見連蔣毅鑫也如此說,難道真的要把店關了?想到這裡,她心中不免氣憤,怒道,“要是逼急了我,我回家那幾萬兩銀子,砸死她們。”
蔣毅鑫聽了不免咂舌,連忙勸道,“掌櫃的不要著急。咱們也不是沒有機會,賽掌櫃啥都好,就是喜歡投機取巧,咱們先忍著她點,她過幾天就會自己壞事。”
“真的?”佟湘玉半信半疑,蔣毅鑫也不好多講,隻是叮囑道,“這幾天你們注意一點,賽貂蟬可能會過來挖人,還有賬本也要看好。我估計她會拿這個做文章。”
眾人聽了都半信半疑,隻是見蔣毅鑫如此堅決,恐怕也不是空穴來風,便答應下來。蔣毅鑫正事說完,便走到櫃上,拉著呂秀才到後院房子裡說話。
自從上次白眉道人的事之後,蔣毅鑫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呂秀才談心。這時候兩人坐在一起,難免有些尷尬。蔣毅鑫知道理虧,便率先打破沉默,笑道,“秀才,咱們很久沒有單獨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