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展堂的悉心照顧下,姬無命的外傷漸漸痊愈。轉眼就到了第五天,白展堂小心地拆開姬無命身上包紮的白布,見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心中一喜;又為他把脈,仔細斟酌了一會,高興道,“小姬,你已經無大礙了。”
姬無命仍不說話,隻微微點頭,不過白展堂還是看得出他心情不錯,又問道,“那今晚吃完飯,我送你走。”姬無命轉過頭來看著他,白展堂連忙解釋道,“小姬,這地方是客棧,你容易暴露,你的內傷也需要找地方調理。你放心,我會護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正說話間,樓下傳來佟湘玉的招呼聲,白展堂見姬無命還不開口,隻好無奈地應了聲,轉身下樓去。姬無命等他離開,便立刻下床活動筋骨,他隨意地紮了幾個馬步,又打了一套掌法,身體各處沒有任何不適。
姬無命快步走上去,身子貼在房門,聽到樓下白展堂正在招呼客人的聲音,便回身開了窗戶,從二樓跳下離開。沒走幾步,便見巷子口的牆壁上貼著皇榜,懸賞捉拿他。姬無命怕被人認出來,趕緊從路上身上順了一頂鬥笠戴在頭上,快步走到偏僻處,拉著一個人問起蔣毅鑫。
那路人見姬無命渾身有一股藥味,大白天又戴著鬥笠,心裡便有些害怕,連忙連珠炮似的將蔣毅鑫的情況告訴對方。姬無命這才知道,當年的那個小捕快如今已經成為了七俠鎮的捕頭,不由得恨上心頭。
路人見他麵露猙獰,急道,“好漢饒命,這會兒蔣捕頭應該在西街巡街,您快去看看,待會就找不著啦。”姬無命猛哼一聲,一把將他推開,快步向西街走去。路人暗道倒黴,往地上啐了一口,也罵罵咧咧地趕緊走了。
蔣毅鑫這會還真在西街巡街。經過了怡紅樓那件事,蔣毅鑫知道了賽貂蟬的心意,心中又是高興又是苦惱。連著幾日都不敢再去怡紅樓,連帶著同福客棧也不能去,整天心事重重,巡起街來也意興闌珊。
燕小六和江小道以為他是在擔憂外逃的姬無命,便也不再多問。蔣毅鑫暗道,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找過來人開導下。他心裡一合計,想到了錢掌櫃和白展堂,便快步走進萬利當鋪。
錢掌櫃正在招呼夥計們算賬,見蔣毅鑫進來,連忙迎了上來。兩人寒暄了一會,蔣毅鑫笑道,“錢掌櫃,你這次又捐錢修河堤,婁知縣誇你是民之勇者,商家典範呢!”錢掌櫃的擺手笑道,“小蔣,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多做點好事,也算是為我那還沒出世的孩子積福。”
蔣毅鑫連忙看向內堂,問道,“夫人呢?”錢掌櫃擺手道,“我娘子懷著身孕,還操心當鋪的生意。我怕她太辛苦,就趕她回府,請了娘家人過來照顧她。你是沒瞧見她那肚子,現在比我還大了。”
錢掌櫃比劃著自己的肚子,手舞足蹈傻笑起來。兩人又說笑幾句,蔣毅鑫這才說明來意。他不好意思道,“錢掌櫃,我來是有事想問你,希望你不要介意。”錢掌櫃笑道,“小蔣你太客氣了,上次的事多虧了你。你說吧。”
蔣毅鑫捏了捏鼻子,“你還想納妾嗎?”錢掌櫃聞言一驚,他猛地起身,問道,“小蔣,這是我娘子讓你問的嗎?”
“不是,不是。”
蔣毅鑫連忙擺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是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請教一下你。”錢掌櫃這才坐了回去,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我娘子不會懷疑我的。”他喝了口茶,看向蔣毅鑫,不好意思道,“小蔣,咱們都是男人,我也不瞞你。我還真動過這個心思,可惜啊……”
蔣毅鑫笑道,“錢夫人不許!”錢掌櫃的懼內,在整個平穀縣都是出了名的。
“非也,非也。”錢掌櫃連忙擺手道,“小蔣,我也不瞞你,我對佟掌櫃動過心思。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上她。可惜我娘子性子比較……倔,我不敢納妾。但是!”他的聲音大了起來,“經過了那麼多風風雨雨,我發現自己錯得一塌糊塗!娘子對我那麼好,我怎麼還能起這種心思呢?你不知道,她懷著身孕心動不便,吃啥吐啥,那個辛苦,我看著都難受。我想好了,以後就守著她跟孩子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我祝你們白頭偕老,子孫滿堂。”蔣毅鑫由衷地說道。
錢掌櫃卻看著他上下打量,調笑道,“小蔣,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還沒成親就想著納妾,這可不好啊。”
蔣毅鑫連忙擺手道,“提前準備。沒彆的事,我先告辭了。”錢掌櫃送他出門,便又自顧自回櫃上算賬。
蔣毅鑫在街上站了一會,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還是沒打定主意。他在心裡暗罵自己矯情,撮合呂秀才和郭芙蓉不是挺會來事在,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就猶猶豫豫。想不出來乾脆不想了,他踢著地上的石子,繼續去巡街。等他一走,姬無命便從旁邊的巷子走出來,麵露冷笑地跟了上去。
而同福客棧裡,白展堂高興地端著飯菜進了二樓房間,他關上門笑道,“小姬,今天有你喜歡吃的小雞燉蘑菇。”他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回頭一看,床上哪裡還有姬無命的身影。
白展堂頓時大驚,見窗戶大開,暗道不好,急匆匆下樓。佟湘玉見他慌慌張張,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連忙問道,“展堂,出啥事了?”白展堂把她拉到一邊,沉聲道,“姬無命走了。”
佟湘玉早就巴不得他走,聽到這個消息,反倒慶幸道,“這樣也好,咱們也算是幫他了,以後他走他的路,咱們過咱們的日子。”
“不行!”白展堂揮手道,“他內傷還沒好,六扇門的人又在追他,我要去找他。”他甩開佟湘玉的手,轉身就要去追姬無命。佟湘玉卻上前擋在他麵前,生氣道,“你走了,那我咋辦?”
白展堂生氣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你放心,我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回來。”佟湘玉卻搖頭道,“我相信,但是你找到他又怎麼樣?展堂,姬無命跟你不一樣,他不會聽你的退出江湖。我知道你覺得虧欠他,所以我也沒去報官。但是你彆忘了,他是逃犯,咱們幫他一次就夠了。我不準你去!”
“湘玉,他是我兄弟!”
“你已經退出江湖了!”
佟湘玉死死地擋在白展堂麵前,白展堂沉思一會,姬無命外傷已經痊愈,隻要他有心藏匿,一般人根本抓不著他。這五天裡,不論自己怎麼勸,他也不答話,隻怕還想著重出江湖。
白展堂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傷心地走回二樓。佟湘玉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一陣心疼,隻盼他能早日想通。
他們倆不知道的事,姬無命哪裡都沒去,而是直接去西街找蔣毅鑫報仇。姬無命剛跟上來,蔣毅鑫便隱隱感覺不對,仗著對七俠鎮的熟悉,他很快便發現後麵有人跟蹤。
蔣毅鑫正在心煩,心想,哪裡來的小毛賊,我正好拿你出氣。他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快步向前跑去,拐進了一條胡同。姬無命在後麵暗暗著急,也顧不得許多,也飛身跟了上去。
進了巷子,姬無命猛地發現這是一條死胡同,他暗道不好。卻聽後麵有人從牆上跳下來,對著他笑道,“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跟蹤我,否則跟我上衙門走一趟。”姬無命轉過身來,冷笑道,“沒想到的當年的一個小小捕快今天也有這麼大的威風。”
蔣毅鑫見他身形有些熟悉,奈何頭上戴著鬥笠,看不見麵貌,便問道,“你到底是誰?”那人隨手扔掉鬥笠,露出真容,冷笑道,“姬無命!”
蔣毅鑫頓時大驚,拔出官刀大喝道,“你快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門!”“我先送你上西天!”姬無命揮掌上前,蔣毅鑫不敢鬆懈,連忙揮刀迎戰。兩人過了十幾招,姬無命越大越吃驚,心道,“他的武功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蔣毅鑫漸漸占了上風,一把官刀大開大合,姬無命頓時險象環生。他暗道不好,連忙一掌將對方避開,伸手去掏懷中的瓶子。蔣毅鑫見他今次武功如此不濟,早就心生懷疑,暗暗警惕防他有詐。見他把手伸入懷中,連忙踏步上前,施展葵花點穴手,“指如疾風,勢如閃電”。
這一指深得白展堂的真傳,端得是又快又準,姬無命心上大急,沒奈何眼睜睜被點在原地。蔣毅鑫收刀入鞘,笑道,“盜聖,這一次你又落到了我手裡!”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心裡暗暗高興,自己的武功果然又大有長進。
姬無命身子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隻能用兩隻眼珠子惡狠狠的瞪著蔣毅鑫。蔣毅鑫也不理會他,伸手在他懷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了兩個小瓶子。他揚著小瓶子對姬無命笑道,“這東西是你準備的毒藥吧?”
姬無命絕望地閉上眼睛,蔣毅鑫微微一笑,小心地打開第一個瓶子,立刻便有一股花香撲鼻。這花香聞起來有點像蘭花,又有點像麝香。這股花香才剛剛入鼻,蔣毅鑫便覺得身子一軟,被點住的姬無命更是直接癱軟倒地。他連忙屏息凝神,蓋住瓶子,過了一會才恢複過來。
蔣毅鑫搖著那小瓶子,驚訝道,“這迷藥的藥效怎麼強啊!”他連忙將那瓶迷藥放進懷中藏好。對於手裡的另一個的瓶子,他這次可不敢大意,將它拿到姬無命鼻子邊打開。這次卻是一股惡臭飄出,隨後姬無命便醒了過來。
這下子蔣毅鑫明白了,一瓶是迷藥,一瓶是解藥。他高興地將兩瓶都放好,見四下無人,趕緊將鬥笠戴回姬無命的頭上,扛著他飛身趕回茅草屋。路人見了議論紛紛,蔣毅鑫也不答話,拔腿便走。
到了茅草屋,蔣毅鑫將姬無命綁在椅子上,自己搬了另一把椅子坐在對麵。姬無命剛被解開,便破口大罵。蔣毅鑫看在白展堂的麵子上,也不跟他計較,笑道,“盜神,我問你幾件事,你最好老實回答,不然我立刻送你去衙門。第一,你見過老白沒有?”
姬無命鼻孔朝天,一言不發。蔣毅鑫伸出手指,指著他的檀中穴冷笑道,“我給老白麵子,但是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姬無命無奈道,“見過。”
“那我再問你,你對付完我是不是還想對付同福客棧的人?”
“沒錯。”
“這麼說,你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咯?”
“關你屁事!”
蔣毅鑫見他還不服氣,搖頭道,“姬無命,你是賊,我是捕快,當年抓你我問心無愧。你找我報仇也是理所當然,隻是你不該怨恨老白。”
姬無命冷笑道,“你忘了,是他先出賣我的!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被關進刑部大牢,過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點確實是他對不起你,但是!”蔣毅鑫直視姬無命,“如果他不阻止你,你殺了那麼多人,朝廷不會放過你,那些冤魂也不會饒過你,你會一輩子生活在悔恨之中的!”
“切”姬無命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見色忘義的混蛋!你彆說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蔣毅鑫本來就沒指望三言兩語能說服姬無命,不過也從這簡單的對話中看出了姬無命的心結。那就是他始終誤以為白展堂當年出賣他,是因為受到佟湘玉的挑撥!他到現在還認為,如果沒有佟湘玉,白展堂會是那個盜聖,那個他熟悉的老白。
“這樣吧”蔣毅鑫從懷裡掏出那瓶迷藥,對著姬無命正色道,“咱們打個賭吧!如果我輸了,我就廢了你武功,再放你走;如果你輸了,那麼到時候你應該什麼都會想通的。”
夜幕很快降臨,同福客棧眾人坐在一起吃飯。白展堂無精打采地扒拉著碗裡的白米飯,眾人見了都很奇怪。往常白展堂可是連忙骨頭棒子裡的骨髓都不放過,今天怎麼來了個食欲不振。佟湘玉知道他是擔心姬無命,也隻能無奈地夾了塊魚肉放到他碗裡。
呂秀才見了,便也夾了塊豆腐放到郭芙蓉碗裡,郭芙蓉也夾了根青菜放到呂秀才的碗裡,兩個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李大嘴和莫小貝見了渾身都起雞皮疙瘩,生氣地使勁將碗裡的飯菜吃進肚子裡,仿佛才痛快了。
白展堂勉強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突然,莫小貝奇怪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花香?”呂秀才點頭道,“好像是有一股蘭花還是麝香的味道。”郭芙蓉笑道,“這季節哪有蘭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