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拉著我,拉住我的手就不疼了。”
鄔有期愣了愣,目光緩緩落到他們交握的雙手上,四野寂寂,甚至能聽見林間一陣陣穿過的風。
他久久無言,視線也是虛的。
喜蛛等了良久,實不知接下來當如何反應,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尊上?”
“罷了,”鄔有期撐著從泉水坐起來一點,“這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喜蛛下意識看顧清倚。
鄔有期卻隻將臉轉向山頂,“去吧。”
尊上都這般說了,喜蛛也隻能領命,她一步三回頭地往山下走,但無論什麼時候回頭——
鄔有期都沒甩開顧清倚的手。
等人徹底走遠,鄔有期才對顧清倚揚揚下巴,示意人放下樹杈、在池邊坐。
這小家夥被送來這麼些天,他都沒跟人正經聊過,以前是覺得沒必要,如今,是有那麼些好奇。
顧家人說送來的是無魂傀,說白了就是活死人,就算再像卿乙,鄔有期也沒興趣對屍體講話。
後來這無魂傀動起來,變成個三魂七魄不全的傻子,說話做事全隨本心,奇怪,卻也有幾分意思。
鄔有期不知彆的修士是如何熬過漫長歲月的,他今年二十二歲,卻已覺長生無趣。
看著顧清倚亮亮的眼睛,他抬手撩起長發、起了話頭,“你……為什麼覺得我痛呢?”
“我看到了!”顧清倚答得脆生生,一雙眼又轉過去瞪池水,像瞧著什麼大仇人。
“看到了?”
“嗯嗯,”顧清倚指著池水,嘴巴開開合合,“有小刀子在割你,還有骷髏小人在咬你,很疼很疼!”
說著,他又握了握鄔有期的手,偏涼的掌心還滲出許多細細的汗。
鄔有期的心跳起來、重重砸了胸腔兩下,這人用詞不精,描述出來的那種感覺卻大差不差:
魔合羅泉洗筋伐脈,就似刀片淩遲在肌膚和經絡上;而聖火需要能量,也如貪婪巨口在噬咬、撕扯。
鄔有期看了顧清倚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嗓子像被人捏了一把,出口的聲音有些低啞:
“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顧清倚巴巴看著他,不知為何眼眶突然紅了,“哥哥,我們不洗澡了好不好?”
他挪了挪,在地上邁了倆鴨子步,環過來胳膊抱住鄔有期的,“哥哥香香,不用洗。”
鄔有期體內靈台未穩,清濁二氣還沒達到平衡,粗略算算,他少說還得泡半個時辰。
這沒法兒跟個傻子解釋,於是鄔有期睜開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沒事,不疼。”
顧清倚哪裡肯信呢,眼睛一轉就啪嗒啪嗒落了淚,“那、那我給哥哥唱歌吧?”
小孩兒說是來自江南,但不喜甜食愛烤肉,衝口一嗓子高腔,又險些將人送走。
鄔有期:“……”
顧清倚摸了摸鼻子,吐出半截小舌頭,“我……要不我還是給哥哥講個故事吧?”
這孩子人是傻的,心眼兒卻實。
鄔有期睨他一眼,心想還真是越活越回去,堂堂魔尊,竟淪落到要一個傻子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