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番外】陳錦瑟×陳華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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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巒第一次問他未來,“華年,以後要做些什麼呢?”

陳巒並不結黨營私,連傳宗接代的願望都不強烈,隻希望安穩的乾到退休,為女兒留下份吃穿不愁的家業。

陳華年現在走仕途不是不行,隻是陳巒年歲漸大,總要退休,無法替他遮風擋雨,而京城局勢又不明朗。

陳巒私心裡是希望陳華年在外任上多沉寂幾年,等太子地位穩固,去做下一朝股肱之臣。

陳華年搖搖頭,“我現在還不想出仕,我想在京城。”

陳巒知道他心有城府,便道,“那我在京中給你尋一門親事,就在京中安定下來。”

陳華年張張嘴,卻找不到理由拒絕。

陳巒滿腦子想著先替陳華年操辦婚事,陳錦瑟就能有個嫂子替她多看看人家,總比他看得符合女孩心思一些。

結果陳華年的母親因病在臨海病故,陳華年千裡奔喪,帶著一身孝和沉穩回到陳府。他父親是陳巒的遠親,母親卻是臨海顧家的小姐,體弱多病,送他來京城後便回去修養。

陳華年回顧家奔喪,娘親隨侍的嬤嬤說,“小姐臨終留下遺言,讓你記得陳相的養育恩情,把他當自己的親生父親孝敬,把陳家的錦瑟小姐,當作自己的親妹妹看待。”

披麻戴孝跪著的陳華年俯下身,像是要將自己的陰私藏起,他問嬤嬤,“娘親……她去時,還好嗎?”

嬤嬤紅著眼將他扶起,“她久病之軀,去時隻覺快意,還起身獨自在院中走了一圈。”

顧家今日一片祥和,隻在角門處貼幅挽聯,昭示顧詩的死訊,陳華年拉著母親的棺槨,一路往顧家祖墳走,卻被人攔下,“她是外嫁女,怎麼能入祖墳?”

陳華年抬眼看著這個“舅舅”,千裡送子隻為避禍,而禍亂就出自此人,他譏諷笑道,“母親說外公隻有一女,你這義子也敢在他墳前叫嚷?不怕他老人家爬出來吞了你。”

顧譚最恨有人道破他的身份,咬牙切齒道,“那又如何,顧詩與人私奔,活活將父親氣死,這樣的人怎配為人子女?”

“放屁!”陳華年覺得胸腔充盈著一股憤怒,叫囂著撕碎眼前的一切,他怒喝道,“我母親才沒有,不過仗著外公身死,無法與你爭辯,妖言惑眾罷了。”

顧譚指向一座墳塋,“要讓我退後也可以,你隻要說出顧家家符在哪,我就讓顧詩葬進顧家祖墳。”

陳華年眯起眼,顧家家符可以命令顧家部曲,顧譚竟然沒有拿到家符,當年外公身死,母親遠走,真相定與顧譚脫不了乾係。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母親從未和我說過。”

顧譚指指他身後,“那就滾,這裡不讓進。”

陳華年手收緊,“若我偏要我母親葬在裡麵呢?”

顧譚譏笑道,“你要不住在顧詩墳塋旁,不然我就將她挖出來,你埋一次我挖一次,讓她不得安生。”

他說的很有道理,陳華年摸著棺槨,對母親跪下,“娘,孩兒不孝。”

陳華年帶著棺槨離去,顧譚狐疑的望著他的背影,讓人將顧詩死前居所翻得一乾二淨,找出顧家家符。

將母親葬在他剛買的林地,這裡有山有水能眺望臨海,陳華年叩首,“娘,你讓我彆恨,讓我遠走,我都做到了,望您等著我,我一定會讓您堂堂正正回到顧家。”

回到京城,素服戴孝,他憎恨謀害了外公和母親的顧譚,也憎恨自己在陳府的身份,對陳錦瑟來說,自己不就是顧譚嗎?

顧詩年少時也曾全心全意的信任她的義兄,直到他露出狼子野心。

陳巒歎口氣,把他的議親之事放下,“我就知道你總要回到臨海那個地方,欸——”長歎一聲,搖搖頭離去。

京城局勢轉瞬變化,太子遇襲失蹤,皇帝猛然露出爪子,將這京中世家好好敲打一番,連陳相在禦前都戰戰兢兢,生怕被牽連。

陳巒眉間皺紋愈重,他喚來陳華年,告訴他,“若是太子歸來,你的妹妹,怕是要入東宮。”

他的獨女,亦被牽扯到這天下逐鹿之爭。

自此他對陳錦瑟的禮儀更加看重,還請來宮中退休的嬤嬤給她培訓,讓她知道內宅的陰私,在東宮爭取活下去。

陳華年看著妹妹對著嬤嬤問,“然後呢,那個宮女怎麼樣了?那個妃子孩子沒了嗎?”就知道陳錦瑟隻是把這一切當故事聽。

他想,有他在,總能護著妹妹一生喜樂,不至於像嬤嬤口中的妃子,無聲無息死在那表麵花團錦簇的東宮。

太子還朝,皇帝賜親,一切都來得迅猛,陳家誠惶誠恐的接下聖旨,宮中直接差人來陳府侍候,保證太子妃的禮儀。

陳錦瑟重新爬上那棵樹,看著周圍急得團團轉的找她,卻不會抬頭看看,可能是她們見過的淑女從未有會爬樹的。

眺望遠處的城牆和街市,陳錦瑟突然感悟到自由是什麼,以前在陳府,她能出去也能不出去,隻是喜歡看書便多待在房間,但是以後在東宮,即使喜歡也不能這麼做。

遠處焦急的人群終於遇到了陳華年,他一抬頭就與陳錦瑟對視上,錦瑟笑著招手,然後豎起食指立於唇中。

陳華年對人群搖搖頭,指著更遠處的地方讓人去尋,自己踱步到樹下,“錦瑟,怎麼去了樹上?”

陳錦瑟拍拍旁邊的位置,“哥哥,上來呀。”

陳華年腳尖點地,落在她身旁。

小時候,他們一起在這裡眺望皇城的煙火,後來陳巒得臉,能進皇宮內賞宴,帶著兩人進宮。

宮中規矩大,兩人都壓抑的夠嗆,隻有煙火衝天的那一刻,才有真正值得的感覺。

他們離得近,煙花炸開後掉下不少碎屑,周圍一陣驚呼,陳華年張開衣袖護在她頭頂,兜住所有渣滓。

就在盛大的轉瞬即逝的煙火裡,才能明白身邊的人珍貴,他長久的伴在你身旁,在危機時刻永遠擋在你麵前。

煙花炸開的刹那,陳錦瑟偷偷說過,“陳華年,我好喜歡你。”

所以在這樹上,陳錦瑟看著遠方,說道,“陳華年,你不是我親哥哥,你不用承擔讓我幸福的義務,以後……一定要幸福呀,哥哥。”

陳華年手輕輕的落在她右肩,打破多年刻意保持的清白距離,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錦瑟,彆害怕,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對天家威嚴不可冒犯、皇室權力至高無上刻在骨子裡的畏懼,讓陳巒顯得不安惶恐,本來無所謂的陳錦瑟也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

禮部來人後這種恐懼達到巔峰,故事中的主人公變成自己,會死於池塘、深井、毒殺、杖殺……

那麼多死法,陳錦瑟隻要遇到一樣,小命就難保。

她垂著頭,眼淚落在裙擺上,開出一多深色的花,“哥哥,我整夜整夜睡不著,夢裡都是我的死狀,我不想死,我一點也不想進東宮,我害怕。”

陳華年取出手帕給她擦眼淚,聽她宣泄自己的恐懼,哭累了,靠著樹乾昏昏沉沉的睡去,他將人橫抱下來放到床上。

有人興衝衝的要進來,被他攔下,“錦瑟睡著了,你們彆打擾她。”

此後,出嫁前的每一夜,陳錦瑟都能看到那棵樹上的陳華年,然後睡得安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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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年私自打探趙懷釋人品,卻跟著東宮侍衛統領程崖找到西坊的小娘子,他差點捏碎給妹妹準備的玉飾。

“趙懷釋,實非良人,竟然在西坊養了一個外室。”

他發現大婚時太子竟然有支開這女子的意思,偏不讓太子如意,也為妹妹成親安排一件大禮,他將二娘身邊的人引走,又在路上安排匪徒,讓她折返,親眼看到趙懷釋成親。

本是要讓她知趣不要心生妄念與妹妹相爭,結果她第二日就被封為良娣迎入東宮。

陳華年心想,正好借此讓趙懷釋給陳錦瑟賠償,讓錦瑟在東宮更自由一些,能夠買自己想要的糕點。

周全完一切,陳華年掏出那塊玉佩,這是妹妹送給他的,是她娘親留給她的一對玉佩,讓她遇到心悅之人便送給他。

他回想陳錦瑟梳妝後與他說得那些話,“哥哥,若有一日,我出了東宮,你願意……”

他手輕撫那青絲,似有還無,“哥哥永遠在你身後,護著你。”

陳華年將錦瑟背在身上送她上花轎,終是忍不住捏捏她的手,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錦瑟回握了他。

他在心裡無數次祈禱,“神明在上,請讓我的妹妹陳錦瑟幸福,我願意背著無間地獄行走人間,隻要她能幸福。”

他總是能鎖定她的背影,在宮宴、在店鋪、在鬨市,在每個可能遇見她的街道。

婚嫁隔開了兩人的距離,卻加深彼此的思念,明確彼此的情意。

他總是不經意喊出錦瑟的名字,“錦瑟,快來,這本書你肯定喜歡。”

陳府卻不再有錦瑟的回應。

說來大逆不道,他曾因爬東宮的牆被帶到趙懷釋麵前,太子正為那西坊的小娘子神魂顛倒,見他不是賊人,便讓他回去,“孤這東宮最近嚴防,小心誤傷到你。”

“要見錦瑟,走正門來,孤歡迎的很,另外,若是想助錦瑟,不如替孤去臨海,平一平那倭寇之亂?”

大俞根基堅固,鄰國不敢挑戰大國權威,但這倭國隔海,難以教化,不時就會登陸洗劫臨海,顧家部曲就是為此而生。

陳華年沉寂許久等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單腿下跪,抱拳道,“臣願前往。”

趙懷釋點頭,“不愧是顧將軍之後,記得和錦瑟告彆。”

陳華年心中愕然,太子竟知道他是顧家之後,對京中情報如此掌握,實在可怕,怪不得世家對他多有防備,不惜趁他離京時動手。

可歎顧將軍已是多年前的榮光,不然怎會被顧譚那等鼠輩占據。

他一握拳,覺得心中升起萬丈豪情,若是能一刀一刀砍出他與錦瑟的出路,何不與天爭上一爭?

與錦瑟告彆,他踏上回臨海的路。

那年少時走過無比慌亂狼狽的路,這次他終於能走的有底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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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年在臨海,是顧家正經的血脈,暗中又有太子支持,乾掉顧譚隻是時間問題,他找到母親當年藏匿的家符,召集顧家的部曲重塑臨海的防衛。

顧譚被他趕上船,一輩子不能踏入臨海,可他卻笑得張狂,大言不慚道,“不愧是我的種,心狠,我死得其所呀!”

陳華年冷下臉,斥道,“我父親是我母親所愛之人,你算什麼東西。”

顧譚立在船頭的欄杆上,身上皮開肉綻之處鮮血直流,和破損的外衣粘在一起,他卻視若無睹,隻盯著那處山頭。

“顧詩,我來尋你,可要好好說說這些年到底誰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