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霞三人還沒到村口, 這會兒林家門口熱鬨不凡,很多村裡人圍過來看熱鬨,隻因——林家未來的二媳婦要正式登門了。
賣了一批糧, 林富家鄭巧麗夫妻倆咬著牙給老二湊夠了八百彩禮, 女方家滿意了,兩家定親成婚, 今天中午女方個人登門,在擺席辦酒前先認認男方家重要親戚,收紅包, 收改口費, 再等個好日子辦酒過門。
為了爭一口麵子, 林富家把儀式辦得很熱鬨,從天亮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在家門口放鞭炮, 劈裡啪啦一陣響,不多久,門口就跟鋪了一層紅地毯似的,熱鬨喜慶。
與之相對的, 這邊院子熱鬨,另一邊院子則顯得落寞冷清。
“孩子小叔家咋沒一個人過來幫忙?”
“唯一的親叔叔都不出麵, 這怎麼能行……”
……
林家好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都來了, 什麼姑爹爹, 舅姥姥,論資排輩一通混亂, 小輩們記也記不清,女的都喊奶奶嬢嬢,男的爺爺舅舅。
李銀花沒死的大哥李先晨過來了, 他是一堆親戚中最能講排場的,之前林永福兄弟倆給親爹辦葬禮,這個舅老爺要他們全家人出裡地跪迎。
今天過來,李先晨見林永福不在,便開始大罵:“不合規矩,不成體統。”
“侄子帶新媳婦上門,他個親叔叔不在?”
鄭巧麗在旁邊添油加醋:“何止人不在,我家苦命的兒啊攤上個黑心叔叔,侄子結婚要彩禮,全家好不容易湊出八百彩禮錢,他挨千刀的林永福立刻鬨分家,就想害得他親侄子結不了婚!”
“歹毒的心思!”
“這種叔叔還要他上門?呸!”
李先晨頭發都白了,跟著在一旁罵:“這個沒出息的孬種,生不出個兒子,還敢對侄子這麼絕情,他不絕種誰絕種,把他喊過來,我個做舅舅的親自罵他。”
外麵沸騰不已,林永福夫妻倆帶著女兒林月霞閉院鎖門不出,今天從早上第一串炮仗響起,對他們家來說都是煎熬。
張玉琴悶悶踩著縫紉機,當作聽不見隔壁時不時傳來的高聲罵娘;林永福垂頭喪氣,痛苦想著未來幾十年怎麼過?
林月霞摸了摸兩隻小狗的腦袋,期望大姐林雪霞可千萬不要在今天回來。
她們把門關著,聽不見就聽不見,大姐彆回來,就不用再挨一通奚落。
大伯家明知道林雪霞打電話說這兩天回家,他還故意要弄這種排場,就是為了讓兩家人作對比。他們家娶新媳婦上門,熱熱鬨鬨,炮仗連天;而她姐姐回家,清冷落寞,被退婚,被開除工廠……還不知道要聽多少難聽的話。
林月霞捂著自己的耳朵,她真想逃離這個鬼地方,再也見不到那些令她嘔吐反胃的見鬼親戚。
他們去死!他們怎麼不去死!
“林永福,你給我滾出來!”
“彆彆彆——大好的日子,咱們回去坐。”
……
各種汙言碎語連同著“滾出來”的話,一聲聲地刺激著屋子裡個人的耳膜,院子裡還有什麼東西砸進來,引得雞飛狗跳,讓人心驚肉跳。
林永福心情一片灰暗,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到底還是開門出去了。
李先晨罵道:“你個狗東西可算是出來了,你侄子要結婚,一點表示都沒有?”
“……等兩天我把家裡的自行車賣了。”林永福低著頭,紅著眼睛,決定妥協了。
李先晨罵罵咧咧:“你大哥兒子娶不起老婆,你倒好,又買車又買縫紉機,臭不要臉,什麼玩意兒。”
“不準賣,你要是賣了,我死給你看!”張玉琴原本是要躲在屋子裡不出來,可她忍了這麼多年,實在忍不下去了。
李銀花和李先晨,丈夫的母親和舅舅,這一對兄妹倚老賣老,一對不要臉的狗玩意!
她今天豁出去了!
張玉琴臉上抹著淚:“他們家要什麼有什麼?我們家有什麼?我跟你累死累活這麼多年,家裡連個大件都沒有,他兒子娶媳婦就花八百塊錢彩禮,誰家娶媳婦花那麼多錢。”
周圍看熱鬨的村裡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張玉琴嘴裡說的這個理,確實是這個理,林大伯一家做得太過分,可架不住“清官難斷家務事”,無論誰是誰非,也沒有外人有資格來主持公道。
更何況,今天是人家林富家兒子帶新媳婦回家的好日子,周圍人不好說他家的壞話,怕結仇。
“其他那些老黃曆就彆在今天翻了,這兩天侄子要結婚,這件事你們就做錯了。”
李先晨道:“你們夫妻倆這麼為人,怪不得生不出兒子,活該受窮受苦,連個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
“人一輩子就兩件事最重要,婚禮,葬禮,你們想搞事什麼時候都可以,偏偏要攪合侄子的婚事,害得他湊不出彩禮,歹毒心思!”
他的話說得尤為刺耳,年邁的聲音,如同指甲劃在牆上吱吱的聲響,讓人打從心底產生膈應。
林永福原本低著頭,平日裡挨多了罵,最近這個逼他,那個也逼他,他紅著眼睛,猛然大喊一聲:“是!我歹毒,我跟他家斷親了!”
“侄子不認我這個叔叔,我要幾個破侄子有個屁用,他來給我端屎倒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