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從前
易淮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
他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認識了。
那時候還是他站在落地鏡子麵前,穿著西式的西裝，荷葉邊的領口襯衫，係著蝴蝶結領帶,還有華麗的胸針和腿套,像個舊社會的小貴族。
燕女士來找自家的小王子時,就看見小小的易淮抬著手,手心貼在了鏡子上,手指早認真細致地描繪著鏡子裡自己的臉，像是看入神了一樣。
燕女士好笑道：“怎麼有小朋友這麼早就自戀了？”
易淮回神去看她,仰著頭,無比認真：“我這張臉，值得我自戀。”
燕女士：“……”
她總是能被她還才六歲但已經聰明到令人咋舌的兒子噎得無話可說。
所以燕女士隻能無奈地笑著問他：“那小朋友，自戀完了嗎？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易淮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抬腳跟上了燕女士。
今天他們是去一個學術交流會。
易淮雖然天才，但還沒有天才到那個地步,所以大多都聽得一知半解。
他坐在小沙發上，挨著燕女士坐著,有點無所事事地晃了晃沒著地的腿。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人注意到了他神情有幾分無聊，便說了句：“月暉,你讓淮淮自己去玩吧？”
易淮掀起眼皮,瞥了眼那位笑得和藹的男人,就聽他說：“把小孩子拘在這兒,又什麼都聽不懂，他這個年紀,正是看動畫片的時候呢。”
他道：“送他去彆的房間，開個動畫片給他看吧。”
他問易淮：“淮淮想看什麼？《學數數》還是《字母歌》？”
燕月暉微微一笑，但還不等她開口綿裡藏針地懟回去,易淮就忽然道：“我知道你叔叔！”
他偏了偏腦袋，笑得無比燦爛，那雙眼睛裡也洋溢著激動：“你很厲害的！《強智能AI構建人格可能性概論》就是你發布的！你太厲害了！”
小孩子的聲音總是帶著奶音，激動的時候更加甜絲絲的，尤其是吹捧的話，不自覺就讓人輕飄飄起來，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
但燕月暉卻眼皮子跳了跳，想要阻止易淮，又舍不得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脾性大…全是他們寵壞的。
男人哈哈笑了聲，看似謙虛，但嘴角已經翹了起來：“哪有哪有……”
“就是很厲害！”
易淮繼續：“你在那篇論文中提到的如何構建強智能AI的人格的想法，哇！真是太超前了！也不知道一千年後人們能不能做到用那麼基礎的代碼框架構建出AI的人格係統。”
男人的笑容瞬間一僵。
燕月暉表麵還端著，但心裡的自己已然扶著額深深歎了口氣。
男人輕咬住了後槽牙：“你說什麼？”
易淮燦爛的笑容轉為嘲笑，那雙還沒完全張開的桃花眼閃爍著
譏諷，小小的他因為被病痛折磨，沒有什麼嬰兒肥，因此在此時顯得格外鋒銳，像是一把小卻鋒利，能夠輕鬆讓人斃命的寶刀。
易淮說：“我說你異想天開，你提出來的那套‘情緒係統’的代碼還是幾百年前AI剛誕生出來時的構架…就是優化了一些呆板的地方罷了，也難怪《X》這樣權威的學術雜誌根本沒有收入你的論文，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說完這話，又掃了眼因為感到丟臉而默默彆開了頭的一個人，瞬間明白了什麼：“靠關係進來的吧？想在這裡混一下身價好出去把自己賣更高的價格？”
“你……！”
男人猛地起身，狠狠瞪著易淮。
燕月暉便也迅速起身，半擋在了易淮身前，語調冷淡：“於先生，你想做什麼？”
男人清楚燕月暉背後有怎樣的龐然巨獸，所以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他方才隻是一時飄飄然上了頭，又記著當年被比自己小一輪不止的燕月暉斃掉論文和工作的仇，所以才沒忍住。
現在對上燕月暉冰冷的眼睛，還有易淮揚著下巴，用那種仿佛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時，他不是沒有羞憤的情緒，但更多的是清醒後的後怕。
最後散場時，他那位帶他進來的朋友也不敢上前和他說話了，心裡也是無比後悔自己答應了男人。
前來接自己兩個寶貝的易晴空覺察到娘倆之間的氛圍不對，先給大寶貝開了車門，再去給小寶貝開後車門：“怎麼了這是？”
易晴空偏頭給易淮一個眼神。
易淮就直接道：“遇見個壞東西。”
等易晴空上了車，燕月暉就幽幽把話跟易晴空說了：“……你這好兒子，把人嘲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易晴空哄她：“這不也是你的好兒子嗎？”
燕月暉：“……”
她嗬嗬：“易先生，你可真會說好話啊。”
易晴空輕咳了聲，開了自動駕駛，裝模作樣地問後座的易淮：“小燕子，媽媽冤枉你了嗎？”
易淮第一時間沒說話。
易晴空打了個問號，回頭看去，就見自己的寶貝兒子望著車窗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