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緩了緩,燕奕歌才出聲:“如若是有人抓了她的弟子要挾,巫沉凝也不會交出斷秋魂的。所以隻能是有人吃裡扒外,裡應外合,從巫沉凝那騙走了斷秋魂。”
燕奕歌說話時,手還壓在自己背上。
易淮便抬手攥緊了他的小臂,有些說不出的煩躁:“先前就與她說過不要太過心軟,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她真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啊。”
以巫沉凝的性格來看,她若是不知道斷秋魂害死了一條很有可能是無辜的性命還好說,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自責消沉許久,甚至可能會記一輩子。
作為另一個易淮,燕奕歌自然也是怎麼想的。
隻是他不知為何,看著自己情緒外露,反而有點因為在意友人以外而生出的躁意。
燕奕歌凝望著易淮,聰慧如他,自然是在那點情緒升起的刹那,就意識到他不想另一個自己因為旁人而這般。
哪怕他心知肚明,自己一直將巫沉凝當做妹妹。
他有個堂妹——在現代——那會兒她父母忙,就放到了他家,小時候和他一塊長大。對於易淮來說,那個從小就因為他而誌願要學醫的
堂妹,就像是他父母生下來的妹妹一般。
但後來因為兩家大人鬨得不愉快,她父母強行將她帶走了。那會兒易淮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還是很後來才知道,是他們看他父母將堂妹養得很好,什麼東西都和易淮用得一樣,就提出還要把他堂哥送過來一起。
可他那位堂哥…易淮不喜歡,堂妹也不喜歡。
不說是個混子,反正滿嘴跑火車,看著大方,其實很小氣,還總是拿“大家都是親戚”的說法壓人。
有好幾次來都用這種話要拿走易淮的東西,說是借,其實沒有一次還。
易淮的父母當然也不肯,就因為這個鬨得不歡而散,堂妹的父母覺得自己兒子都得不到那麼好的,女兒憑什麼得到,所以強行把堂妹給帶走了。
再後來……是易淮十八歲那年,他聽說堂妹要訂婚了,對方大堂妹十五歲,是堂妹家生意場上的合作方,家裡規矩多,還不支持堂妹學醫,想讓堂妹讀個萬金油的專業,成年後就完婚、備孕。
於是在訂婚日的第二天,易淮聽說了堂妹在訂婚日從酒店跳樓身亡的消息。
也是在他聽到消息的那天,他進入《青雲上》的遊戲,意外結識了巫沉凝。
那會兒他有些消沉,巫沉凝就問他怎麼了,他將堂妹的事轉換為古代背景,與巫沉凝說了這個故事,巫沉凝聽過後,比他還難受,還憤憤地要了幾壇子好酒,比他喝得都多,最後醉著幫他罵人。
弄得易淮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是那時候起,慢慢地把巫沉凝當做了自己的妹妹。
他還與巫沉凝說過這事,尤其很巧的是,堂妹就叫易寧,和巫沉凝的“凝”是一個發音,而且她們都恰好有一雙很漂亮、撲閃著的大眼睛。
那時候聽他這麼說後,巫沉凝就笑著說,那我們結拜,拜個把子吧。
易淮還記得,小姑娘晃著腦袋,開開心心地:“我正好一直想要個哥哥罩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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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實在沒忍住:“…這位公子也是巫館主舊交?”
易淮沒回答,燕奕歌也直接掠過了這個問題,語氣森然:“是她哪個弟子乾出了這等欺師滅祖之事?”
男子默了默:“…兩個。”
他也為巫沉凝歎氣:“巫館主也是命不好,她這兩個弟子,一個是蛇,一個是鼠。”
燕奕歌想著自己會作何反應,攥緊了手中的劍。
易淮則是抓緊了另一個自己的手。
易淮微啞著嗓音冷聲:“巫沉凝現在在哪?”
男子輕嘶了聲,還沒說什麼,易淮就寒峭地譏笑道:“你擔心彆人找你家麻煩,就不怕我滅你滿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你手中扇麵的墨寶來自‘書仙’,能夠請動他寫字的,富貴不行,要麼權勢壓迫,要麼合他眼緣。他最不喜權貴,若是受權勢所迫,筆鋒定沒有如此灑脫,那麼一定就是江湖人。他這個人,我還是有些熟悉的,你不可能合他眼緣,那便是旁人替你求來的。但他又極其厭惡這等事,能夠讓他接受的自己的墨寶被轉贈,又或是有人替旁人求,就隻有他的老友們。”
“你背上背的不是劍,是鐧。練鐧的在江湖中也不算罕見,但你非要尋個劍袋故作偽裝,就說明你背上的鐧並非尋常之物。”
易淮淡淡:“書仙前輩有個老友,在江湖上用鐧極其有名。”
“……熟山夏老,夏年。”
萬生煙立馬就接上了,她看向被麵具遮了臉看不見表情的男子:“你是熟山之人?”
易淮:“不僅如此,看公子的行頭和這事事皆知的模樣……”
他輕哂:“夏老頭素來寶貝自己孫子,此番允許你出來行走,看樣子是熟山遇上了迫不得已的情形啊。”
男子沒做聲。
易淮語氣涼涼:“夏明停,你怕那背後之人殺你全家,不怕我動手?”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直覺,在聽他說出這話時,夏明停下意識地看向了燕奕歌。
他很確定,若是燕奕歌要對熟山動手,他一人足以。
哪怕他爺爺是高手榜前十的人物。
所以夏明停咬了咬牙,啟唇,優雅地吐出一個字:“靠。”
他到底為何會遇上這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