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樓雖是煙花之地,但風月場所不是隻有那種事,也有賣藝的,風花雪月樓不反對姑娘們和客人發生關係,但姑娘們若是不願意,客人們要強迫,那即便是報官,也是風花雪月樓占理的。
畢竟人家不是賣丨身的青樓,你非要和人醬醬釀釀,那和強占民女沒有區彆。
——賣藝,不代表就是奴籍。
要知道風花雪月樓可是出過許多大家的。
葉珺儒要是同榮少煜有乾係的話,那她能拿出來劍閣和風花雪月樓的信物,就不足為奇了,非要說有什麼叫人意外的,無非就是葉珺儒能拿出來這些,就代表她和榮少煜關係匪淺。又或者是……
燕奕歌將錦囊遞還給葉珺儒:“她母親和這位貴人關係不一般吧。”
葉珺儒接過收好,無聲地歎了口氣:“…是。”
剛才已經被月砂拉起來了的葉芊然敏銳地覺察到他們是在說自己,看看葉珺儒,又飛速覷了眼燕奕歌,隨後問葉珺儒:“小姑,你們是說我母親嗎?”
葉珺儒頷首,望向葉芊然的目光滿是慈愛還有懷念。
易淮稍挑眉:“芊然姑娘不知道自己母親是何人嗎?”
葉芊然是個聰明的,這會兒已然意識到自己母親身份可能不一般了,她抿住唇低下頭:“我從未見過她。”
她也一直以為,她母親根本就不愛她和姐姐。
不然怎麼會將她和姐姐送到彆人身邊養,不然怎麼會見都不肯見她。
葉珺儒看出來她的心事,歎著氣抬手摸摸她的頭:“孩子,你彆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我們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她,也是她的意思,是為了保護你們。你都不知道,為了保護你們,她去世的時候,我們連喪事都不敢辦。”
葉芊然沒見過自己母親,自然不會說有多少感情,隻是心裡有一份期待和羈絆在而已,但也隻是一份。
她掀起眼皮,看向葉珺儒:“她是誰?”
葉珺儒並沒有再隱瞞,但卻是轉向易淮說的:“她是那位貴人的伴讀。”
易淮心說果然是她。
“其實那位貴人在娶妻後,就遣散了她。但她依舊在京城裡,轉到了暗處保護貴人而已。然而在十八年前,貴人突然找上她,與她說懷疑有人給他下毒,請她查一查。”
葉珺儒輕聲:“她在查那位貴人的事時,受了重傷,為了不牽連貴人,一路往南逃,恰好被我和兄長遇上,我們救下了她。她又和兄長日久生情,就有了芊沫。隻是她身份不便暴露,所以那幾年她從未出過府,服侍她的人也是從風花雪月樓招來的人。再後來,她又有了芊然。”
“我們本以為可以這樣好好過日子下去,雖然要藏著,但至少能保住命。可沒有想到,她也早就中了毒,在她生下芊然三個月後,她突然毒發身亡。”
葉珺儒示意了下桌上的信物:“這兩個都是她交給我的,她與我說若是我願意的話,等風波再平息一陣,就幫她繼續查下去,查出幕後黑手。若是不願意…就當做是幫她養芊沫和芊然的謝禮。”
她本來是要裝聾作啞一輩子的。
葉珺儒年少時雖也怒馬鮮衣、快意江湖,但她這輩子都沒想過要牽扯到那些事去。
她曉得對於她來說,為那位貴人查清真相可能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事,畢竟那是她的主子。
可成泰二十六年,她的主子也突然被毒殺。
那時候葉珺儒就怕了,她隻是個尋常女子,裝不下什麼天下,也講不了太多情義。
她隻想要一家平安。
葉珺儒聲音發哽:“但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那些人還是查了過來,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我明明沒有打算參與進去,可他們還是…還是帶走了我的芊沫。”
她眼眶泛紅,甚至控製不住,掩麵輕輕抽泣:“我沒有辦法了……”
葉芊然在一旁聽得懵懵懂懂,卻又莫名什麼都聽明白了,她怔怔地看著葉珺儒,大概是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世如此曲折,不由滯澀地問了句:“那父親非要姐姐入京……”
“……你們都說兄長賣女求榮,兄長也從未解釋。”
葉珺儒閉了閉眼:“他確實沒有那麼愛你和芊沫,但他想要把你們送進京,是因為想要幫你們的母親繼續查下去。”
葉跡葦不提這些,都是為了幫自己的愛人
藏住。
葉珺儒:“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一點,他被利用了,被騙了。”
聽到這句話,易淮不由得輕哂了聲。
低頭彎腰在葉珺儒背後的月砂不動聲色地掀了下眼皮,葉芊然其實還沒太注意到易淮這聲帶著譏嘲的笑,但易淮不是那種笑一下沒人搭腔就不開嘲諷了的人。
易淮把手肘擱在桌子上,望著熱氣已經沒多少了的三碗薑茶:“葉夫人這話說的不對吧?”
葉珺儒微頓,易淮抬抬眼,麵具底下的桃花眼平靜卻又透徹,像是能夠映照出這世間一切牛鬼蛇神的照妖鏡。
他淡淡道:“你不是知道‘夏忠海’不對勁嗎?你不提,不就是怕葉跡葦和單昶跟‘夏忠海’翻臉,然後‘夏忠海’大開殺戒,直接血洗城主府和葉家嗎?”
單昶是高手榜第四十一名,但那晚能跟燕奕歌過這麼多招的“夏忠海”,隻怕武功遠在單昶之上,就連葉珺儒身邊的月砂都打不過。
更彆說“夏忠海”身後還有更深的水。
易淮覺得這出戲實在是無趣,隨手拿了風花雪月樓的牌子看了看:“你想送葉芊然到我身邊,確實不能說你沒有想保護她的心,更重要的是你要把最大的危險推離葉家和城主府吧?”
易淮覺得…哪怕葉芊然隻是個NPC,也實在是有些可憐了。
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隻為她而想的。
哪怕是單昶,如果他背後的主子需要,他多半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葉芊然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