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尤記得,那年安國的雪下得好大,他卻在雪地裡生生吐了血,那血像極了雪中紅梅,那是他心臟跳動的起點,亦是終點。
“也就是說,有人因我而死?”
陸鈴兒慟然,她的幸存竟不是偶然,而是用另一個女孩的命換來的。
“興許,那個女孩,是陸家下人的孩子。”
雖然陸家慘案線索甚少,容硯還是在十年的追查中尋到了些蛛絲馬跡。
當年陸家有一廚娘,女兒同小姐陸錦年紀相仿,剛剛來城裡與母親小住,卻在慘案發生後不知所蹤。
想來,那個身著小姐衣衫的女孩,便是這孩子。
陸錦當年常常偷偷外出,纏著找幻人張教她變戲法,怕是那一天,她也是這麼先溜出去了。
當屠|戮來臨,陸家眾人自知無法脫困,卻至死不忘保存陸錦。
廚娘的女兒許是在那樣極端的情況下,才穿上小姐的衣衫吧。
陸鈴兒與容硯有著同樣的猜測,隻是那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幸運,而是深深的愧疚。
即便那女孩是自願為她赴死,那也是條活生生的人命,不會因為她是下人的孩子就該隕命。
一時間,她的眼淚又下來了。
容硯眼眸飽含疼惜,他緩緩伸手,想要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隻是手才剛到半空中,陸鈴兒卻低低地開了口:
“閣主,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坐會兒。”
先前她覺醒了零星的記憶碎片,腦子裡一陣脹痛,隻是慘案的傷慟令她刻意忽略掉了身體的不適。
此時她頭痛得厲害,隻是想靜靜獨處,亦是不願閣主為她擔憂。
容硯黯下眸微光,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隻輕輕道了句:
“好。”
他起身,向邊上走出數十步,停在了一處斷壁前。
陸鈴兒靜靜呆坐於階前,容硯則默默守候在殘垣。
兩人就這樣,從午前到日暮。
期間容硯外出買了些吃食,陸鈴兒也隻是搖頭。
此時此地,她實在是吃不下任何東西。
直至晚霞鋪滿長空,陸鈴兒才忽而驚醒過來。
她驟然起身,看了眼天色,急急便往外走。
容硯快步行至陸鈴兒向前,阻止了她的腳步:
“你要去哪兒?”
“我想,祭奠一下陸家之人。”
陸鈴兒的聲音很輕,雖已不再流淚,喉間卻似帶有些許哭腔,如絲如縷,將容硯的心纏得緊緊的。
“無需去尋,我已備好了。”
容硯的聲音未落,他已給陸鈴兒遞來一疊香蠟紙錢。
時值七月,需用此物的之人甚多,先前他出去為陸鈴兒買吃食,看到有店家在售賣,便也買了些。
陸鈴兒是個重情之人,既已來此,怎會不祭奠一番。
殘陽如血,青煙似縷,兩人就在這荒宅廢園之中,燃燼手中紙錢,祭奠故人亡魂。
當火光熄滅,陸鈴兒也似放下了橫亙於心的執念,她麵向容硯,輕聲說道:
“回去吧。”
“好。”
再次踏上北大街,天色已然暗下,舉目可望見滿天的繁星。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