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娘紅著眼追到彆院門口的時候,彆院上下已經上車全員撤離,沒一個人記起她,為了活命,許妙娘咬牙跟上,邊追邊喊,滿以為能追上人。
甚至這時候她還覺得,不管怎麼說,以程塑於媚雪夫妻那樣的假好人,該是不會丟下自己的。
隻可惜,這一回她料錯了,且她在隊尾,程塑夫妻在隊前,車隊長長,二人又惦記兒子外甥女的安危,根本無心外頭動靜。
前車沒動靜,後車之人哪怕發現許妙娘的追逐也不會做聲,主家都沒發話,而且他們也覺追來的這小姑娘是個心狠的,一個個便也裝作沒看到。
可憐至今都沒吃過什麼苦頭的許妙娘,哪裡跑得過車輪子?提起裙擺狼狽的追啊跑啊,根本追不上,隻能遠遠墜在車隊後擁擠的人流中。
身邊都是人,他們臟汙狼狽,他們拖家帶口,背兒牽母,帶著家當叮鈴哐當,一個個都往可能的生湧。
耳畔全是哭嚎呼喊,許妙娘中途無數次倒下又無數次爬起,被人撞開她又狠狠撞回去,全憑一口氣支撐,追的踉踉蹌蹌,也是她運氣好,身無負累不比彆個逃難的人流,倒是叫她成功的墜在車尾百米外一直沒掉隊。
緊趕慢趕擠進護城河碼頭畔,眼看著前頭一行已經訓練有素在登了船,連顧大家他們也緊跟著上了自家樓船,再看陷落在人山人海外的自己,許妙娘真慌了。
周圍都是洶湧往前擠的人頭,許妙娘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慌張,為了活,想到曾經李瑤光帶著她逃命時的舉動,許妙娘眼底橫生戾氣,一把拔出發間發簪見人就紮,頑強開路。
現場本就亂,被紮的人下意識讓開,倒是叫她成功突破防線,待擠到前時,她手裡的發簪早已不見本來顏色。
眼看著護衛都已收尾登船,樓船揚帆,許妙娘努力紮舞著胳膊,抓著染血發簪的手瘋狂揮舞,朝著船的方向聲嘶力竭。
“等等,等等,還有我沒上船,等等,等等……”
可惜,掛著七濟堂旗幟的樓船上,根本沒有一個人回頭來看。
情急之下,許妙娘又把目光投向七濟堂後,那艘小了不止一半的二層樓船,看到船尾站著的顧卿,她瘋狂搖手呐喊。
“顧姐姐,顧卿姐姐,顧大家,我,還有我,還有我沒上船,求您,帶上我,帶上我啊……”
樓船上,哄鬨中,近在遲尺的船尾上,顧卿與盧青自是聽到了眾多呼喊裡,這聲尖細中夾雜著淒厲撕裂的呐喊。
盧青尚有不忍,畢竟這隻是個小姑娘,他心軟的看了身邊顧卿一眼,“顧當家,您看?”
顧卿卻搖頭,“此女年紀不大,心思卻狠,你見她可憐,卻不知這種人的毒辣,唯一親弟生死未仆,你見她著急了嗎?找了嗎?想想恩人此刻在乾嘛?同情她……嗬!”
她恩人的年紀可比眼前這人還小吧?卻為了家人甘願冒險,而此女呢?“走吧,揚帆。”
顧卿果斷下令,再不看身後碼頭上人流中那瘋狂的女子一眼。
盧青默默收回視線,對著下頭一吩咐,船帆緊跟著揚起,跟隨前船緩緩開動。
看到樓船徐徐啟航,上頭明明瞧見自己的人頭也不回的轉身,許妙娘如墜冰窟,心裡剛剛升起的希望徹底寂滅,她頹然跌坐在地,歇斯底裡,憤恨錘地,“啊!一群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畜生,畜生啊!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都不得好死……”,哭啊,喊啊,罵啊,詛咒啊,可惜沒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