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甬道仿佛沒有儘頭,透過牆上高高的氣窗,外頭的天依舊那麼的黑,陸家上下俱都歡喜,哪怕馬上就要被押解上路,他們也覺得有了希望。
他們被押解到地牢大廳集合,相見喜極而泣,扶著老的,護著小的,大家相互攙扶著,蹣跚著,一步步踏出這猶如住了一輩子的天牢,看到外頭黑漆漆的天也隻覺是豔陽。
陸耀牽著瘦了許多的妻子,抱起年幼的兒子,看到身邊扶著親娘還在左右張望的弟弟,猜到他在期待什麼,陸耀上前,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
“二弟,此時上路乃是臨時起意,還是夜半出發,事出突然,季墨他們不知也是應當,況且身為友人,他們已經幫了我們夠多的了,若不是他們,父親怕是要曝屍荒野,我們陸家怕是也一個都活不成,如今能得這般結果,還不知他們付出了怎樣的努力,今日沒能來,你彆怨彆怪……”
陸放聞言,立時急了,“大哥,你這是哪裡的話!”,怕兄長誤會,他忙解釋。
“大哥我豈是這麼不知好歹的人,季兄與瑤光他們為我們家做的一切,弟都銘記於心,莫說他們不來送我,就是當日家裡出事,他們跟那些忘恩負義的人一樣對我們不聞不問,我都沒有半分怨懟,他們已經夠好了,做的夠多了,我要再有什麼豈不是豬狗不如?我,我,大哥,我隻是不舍,這一去怕是……唉!”
陸耀聽得弟弟肺腑,自是理解,也感同身受,想要安慰,可惜前來交接的押解親兵已經到了,正甩著手中鞭子要訓話。
陸耀不好多說,隻重重拍了拍弟弟瘦已見骨頭的肩膀,領著妻兒站在了弟弟們與母親身後,以保護著的姿態。
押解流放,按理男丁俱都應戴上枷鎖,不過因有先前那一遭圍宮靜坐,知道情況的百姓雖仍有不滿,可帝王都已經退了一步,身為臣子百姓自然也退了一步,像是他們這樣底層皂吏軍士,即便心中不滿,再是同情沈陸兩家,對此也不好多置喙。
當然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於陸家一眾他們還是會暗地照顧的,最起碼這木枷他們就沒讓戴,隻用捆縛女眷所用的串連粗麻繩捆縛男丁手腕,依次排列,女眷與孩童倒是得了自由。
陸家人驚愕這種待遇,自然明了來人好意,對著押解一眾官差謝過,告彆了老倪叔,踏著更夫的棒子聲,走在京都街巷的青石板街道上,朝著西城門而去。
在一眾守城官兵的善意注視下,他們過了夜開的城門洞,漆黑的夜色下,一家人忍不住駐足回頭,回望一眼閃著火光的城樓,方氏歎息一聲,拍了拍兒子,“兒啊,彆看了,再看也不過是徒增悲傷,走吧,走吧……”,隻要人活著就好!
陸家人都懂,齊齊應下,忍下不舍,陸耀帶頭,陸放緊接,陸清等人紛紛跟上,才走幾步,身後突傳來一道夾雜在馬蹄聲聲中的急促呼聲。
“等等,等等,陸放,夫人……”
陸家一眾齊齊回頭看去,隻見就要閉合的城門猛地停住,緊接著再度打開,而複又打開的城門洞裡急促奔出一匹健馬,馬上還一前一後坐著兩個人。
借著城樓上星星火把照亮的光,陸家一眾看清來人,不是一直幫助他們的朋友季墨與李瑤光還能是誰?
剛剛出聲喊人的,正是被季墨護在身前的李瑤光。
二人策馬而來,奔到近前停下,季墨動作利落無比翻身下馬,李瑤光一動,立刻被季墨抱下馬來。
趕路的急,夜風寒涼,被吹了一路,李瑤光小臉紅撲撲的,她也不覺得冷,抱著個大包袱直直朝著陸家人跑了過來,邊跑邊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