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上侯爺和小將軍先走一步!屬下隨後就來!屬下到黃泉路還做蒙越的將!”
親衛一口血噴在他臉上,血紅得看不清那猙獰的眼神,隻是放聲狂笑“衛應!老子要死了!老子祝你不得好死!祝你千刀萬剮!來日黃泉路上你再也見不到侯爺和將軍了!”
“你不是蒙越的將也不是將軍的將”
親衛被斬首,頭顱滾了好遠,沾滿了血腥和灰塵,那雙死不瞑目的眼就那樣直愣愣的盯著他。
衛應在那一日痛哭失聲,這一生都毀了,他毀了長安候府,毀了兄弟情義,毀了忠義之心,他終於成了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
他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深恩負儘,死生師友。
他看著長安候府血流成河,看著一切都毀了,看著所有人都成了帝王和助紂為虐的廷尉府踏在腳下的骨。
他走了這條千刀萬剮的路,最後神情恍惚去了廷尉府,他隻想要回他的妻子,她要臨盆了。
可到了廷尉府沒人讓他進去。
無論他如何爭辯他的妻子在裡麵,守門的人都說不認識。他發瘋強闖卻被人打斷了腿扔出廷尉府。
他拖著兩條斷腿無知無覺回府,卻見府上被抄家,領頭的人說是聖上削了他的官職,府邸收回,貶為庶民又被攆了出來。氣急攻心倒在路邊,再清醒時是一個大夫喊醒他“哎喲,可算是醒了,這腿算是能保住了。”
衛應心如死灰。
大夫是個遊醫,恰好路過瞧見生了惻隱之心才救了他。
“能否帶我去敲登聞鼓?”衛應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心存死誌。
遊醫歎息“這登聞鼓哪是尋常人敲得的,擊鼓陳訴的案子必須是關於殺父母兄弟夫婦等重大案件。”他給衛應的腿上了夾板固定。
衛應嗓音嘶啞“我一定要去。”
遊醫蹙眉“你這小子怎生如此倔強?細小之事不得擊鼓。”
“我有重大冤情。”
“有何重大冤情不也得等腿好了再說,擊鼓之前會受殺威棒三十,你撐不住的。”
衛應對著遊醫磕頭,眼眶猩紅“我本該死之人,早就該死了,可廷尉府抓了我妻兒,便是死我也要見上她們一麵。”
遊醫不解“廷尉府抓你妻兒做甚?”
“他們抓了我妻兒威脅我做了罪該萬死之事,我要見安大人。”衛應眼底是沉沉的恨意“我要問上一句為何說話不算數,為何將我置於如此地步!”
遊醫再度歎息“年輕人,你鬥不過的,這汴京的權貴就是天,人哪兒能與天鬥呢。”
衛應拖著一雙殘腿不管不顧往外爬。
遊醫不忍出人命拽住他。
“放手!”衛應眼中淚水滾燙。
他本不應該管閒事,可到底是一條無辜的人命,汴京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想來眼下這年輕人也是跟近來長安侯有關係的,他救人也是冒著風險。
“放手啊!”衛應怒吼。
遊醫攔在他麵前皺眉“你用什麼去救,這一雙斷腿?”
“年輕人,你要告的可是廷尉府啊!若是你妻兒真的在廷尉府,你這般撕破臉皮,她們豈能落得一個好下場?”他苦口婆心相勸。
“若因為你的衝動,本就處境艱難的她們隻怕更難過了,若是廷尉府死了人定然是會丟在亂葬崗的,可眼下並沒有屍體就是沒事。”
遊醫配了藥放在他身側,還留了一些碎銀子。
“好自為之,汴京的血已經洗不乾淨了。”
瞧著遊醫走遠的身影,衛應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除了妻兒什麼都不剩下了。
可若是他還知道長安候府的事情呢?是不是跟廷尉府能與有攀談的籌碼?
須臾,他忍著滿頭大汗再次來到了廷尉府門前,再忍著鑽心之痛跪下彭彭磕頭“庶民衛應求見安大人,有逆黨長安侯餘孽一脈的消息。”
再無退路,不如做絕。
做一個——徹徹底底的畜生。
廷尉府的門終於在他麵前打開,他如一條狗一樣爬進去,對著安永豐俯首稱臣。
如同揭發兵符一樣,做了一模一樣的選擇。
吟竹輕響,碎雨搖風,雨下過昔年也下至宮闕。
薑藏月手邊是抄寫好的佛經。
滿初拿了一些點心進屋,這才開口“早些時候二殿下過來過,說是借姐姐的算策,我拿給他了。”
薑藏月頷首。
二皇子紀燁寧勤奮了許多,在算學一術上進步飛快。且因著她的原因時常來安樂殿,一來二去也算是跟紀宴霄有了淺薄的友誼,華貴妃是並未阻止的。
不過二皇子在得知她不僅會算學還會他最討厭的詩詞,顯然是更高興了。滿初是看出來了,二皇子就差沒喊姐姐一聲爹了,恨不得將姐姐供在菩薩位上每日上香。
滿初替她收好佛經裝進盒子裡“李貴人出冷宮封妃了,越過婕妤和嬪位,封號慧妃,也算是宮裡頭一遭。”
“師父怎麼看?”
薑藏月最後一筆落下,墨跡還未乾。
這些佛經字字句句都是她這些年的祈願。
薑藏月眸子暗沉沉像是一片足以溺斃沼澤,良久以後她隻輕聲道。
“作了檻花籠鶴,且隻為清白自由,自當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