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把床頭的墊子拉過來往他小腿底下一墊,墊子挺厚的,向邊庭的右腿高高地掛在那兒,校醫在他腳踝處收著力按了一下。他找的位置挺準的,這一下按得根本沒使力,但向邊庭卻疼得眼前一黑。
“疼?”校醫問。
向邊庭點頭。
校醫又在彆處摁了摁,第一下摁的那處是最疼的,疼得向邊庭覺得他摁彆處都沒什麼感覺了。
“腳脖子能動嗎?”
向邊庭試著動了動,比剛才好點,稍微能動兩下。
“給他拍個片吧。”賀宣在旁邊說。
向邊庭愣了:“有這麼嚴重?”
校醫笑了笑:“嚴不嚴重都得拍一下,以防萬一。”他坐回桌前在單子上寫了點東西,拿給賀宣:“走廊右邊走到頭,帶他去吧。拍完再帶回來擱床上,他這個腿得掛高點兒,不能老在椅子上坐著。”
向邊庭感覺這校醫比自己還不客氣,招呼起賀宣來跟招呼他監護人似的。賀宣把他背起來的那一刻他是有點後悔的,後悔今天讓賀宣來了。他來這哪裡是來看運動會的,簡直是來當苦力的。
拍完片賀宣又把人背回來了,背得越來越順手了,背個人都能背出範兒來。校醫喝著水,笑得眼睛微眯:“這體格真沒白長啊,背個大高個都不帶喘的。”
向邊庭心道你在他這個“真大高個”麵前說我是“大高個”,還真有點好笑。
向邊庭的腿又墊在墊子上掛了一會兒,片子很快出來了,骨頭沒問題。校醫給他開了幾貼膏藥,又開了一瓶噴劑,叮囑道:“回去了先冷敷一下,然後再貼膏藥,敷的時候把腿墊高了,高過心臟的位置。”
他說話很實誠:“膏藥要是貼了沒什麼效果,你再噴那個藥。哪個有用用哪個,記住要靜養,這腿能彆動就彆動了。”
“要是兩個都沒用呢?”向邊庭問了一句。
校醫笑了聲,仍舊是那個實誠的口氣:“都沒用你就去醫院看吧,那邊肯定比我這靠譜。”
“好的。”向邊庭挺想笑的,“謝謝老師。”
賀宣轉身背向向邊庭正打算背他,校醫忽然說:“我們這邊有輪椅,要不要拿去推著走?不過你們用完了還得再還回來。”
向邊庭眼睛都亮了,心想終於不用讓賀宣給自己當苦力了,他還沒開口,賀宣先一步把他的話堵回去了。
“不用了。”賀宣開了句玩笑,“推來推去的麻煩,不用還我就推走了。”
校醫笑道:“美得你,不收你租用費就算好了。”
向邊庭幽幽地問了一句:“這輪椅能賣嗎?”
校醫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娃兒想啥呢,心沒處花啊?他淡淡一笑:“不能,這玩意兒是公家的,學校的公共財產。”
向邊庭就此作罷,再一次回到了賀宣背上。
“賀老師,你真不累麼?”從醫務室出來後,向邊庭忍不住問賀宣。
賀宣側過臉來:“我看起來有這麼虛嗎。”
那肯定不虛,從剛才到現在,他說話都不帶喘的。
“不虛,很強壯。”向邊庭說不了兩句就開始臭貧,儘管他臭貧是基於事實。
賀宣扣著向邊庭腿彎的手收了收,他怎麼可能會累,他恨不得向邊庭時時刻刻掛他身上。
向邊庭已經習慣賀宣背上的熱度,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很自然地環了起來。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一半向邊庭才想起來問賀宣:“你認識去宿舍的路嗎?”
“不回宿舍。”賀宣說。
“啊?”
“帶你去醫院做個核磁共振。”
向邊庭有點懵:“不用了吧?”
“拍片查不出你韌帶斷沒斷,要是斷了,以後再發現就麻煩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
“我去開車。”
“……你的車在哪?”
“西門。”
向邊庭不禁吸了口氣。西門,比操場遠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
“我們現在能返回去嗎?”向邊庭問賀宣。
賀宣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我想把那個輪椅買了。”
出多少錢都行。
賀宣嗤笑一聲:“那你要找學校領導審批,公家的財產。”
向邊庭趴在賀宣背上,很輕地歎了口氣。
從醫務室到西門,兩人承受的路人目光不可言說,太多了,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人就沒有不看他們的。向邊庭心裡坦蕩,心胸豁達,看了就看了,無所謂。唯一讓他比較糾結的還是賀宣累不累這件事,背著一個一百來斤的成年男性穿過大半個校園,他想想都覺得累。
為了方便向邊庭腿掛著,賀宣把他背到了車後座,向邊庭轉了轉身子剛調整好坐姿,抬眼瞥見副駕座椅上有一束花,一小紮向日葵,包裝得很精致,黃燦燦的看得人眼前一亮。
賀宣坐進駕駛座,拿起副駕上的那束向日葵遞給後座的向邊庭。
向邊庭一愣:“給我的……?”
賀宣嗯了聲,側過頭來:“祝賀你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