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身不由己(上)(2 / 2)

嚴瑾焦灼地看了呂一帆一眼,卻發現銀色麵具下的那兩片薄唇緊緊抿著,他雙手抱胸,孟琦琦說過這是一個表示抗拒的身體語言。

她頓時愣住,呂一帆看上去纖塵不染卻不代表他就真的清白。嚴瑾對他莫名的信任隻是因為他是孟琦琦的老公,如果他轉頭就告發了她,那她會不會是下一個橫屍街頭的倒黴鬼?

呂一帆在嚴瑾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懷疑和恐懼。他連忙清了清乾澀的喉嚨,很鄭重地對嚴瑾說:“你不該卷進來,你還這麼年輕,你根本不知道你將對抗的是怎樣一股力量。我和琦琦都不希望你有事……”

嚴瑾露出一絲苦笑,說:“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幼稚,覺得我是蚍蜉撼樹。不過蚍蜉何懼之有,該瑟瑟發抖的是他們!權力、金錢、地位、名譽,他們在意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才會不停地犯錯。”

嚴瑾的話如利劍一般穿透了呂一帆,他的種種身不由己、虛與委蛇,還不是因為想要的太多?而他要怎樣做才不會一錯再錯?

呂一帆很乏力地低下頭說:

“你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犯罪嗎?你要以什麼身份起訴他們?國內的苦主真的能找到他們嗎?太難了,你怎麼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李唐?

“所以你選擇坐視不管?”嚴瑾的眼睛如明鏡一般把呂一帆的怯懦照得無處遁形。

呂一帆隻想脫身,他逃避似的望著遠處,濃濃夜色中芭蕉樹在微風中微微點頭,就像朝著不明方向的牛鬼蛇神做小伏低。

他也是這利益閉環裡的關鍵節點,他要怎麼管,玉石同焚嗎?

嚴瑾眼中希冀的光一點一點地黯淡,那倏然一下的湮滅讓他想到剛剛離開的孟琦琦,頓時心口疼得縮在一起。

“聽說你美國的簽證已經下來了,嚴瑾,保護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嚴瑾搖搖頭冷笑著:“我以為,琦琦姐選的男人會不一樣……

琦琦姐說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不後悔,那天我沒有從公司窗口跳下去,就決定要和這世界的肮臟鬥一鬥。就算……”

她忽然哽住了,今夜之前她沒有仔細考慮過後果,可鮮活明朗如李唐,說沒就沒了,死,不過是一種無常。

那一夜若李唐沒有出現,她早化為了一捧黃土。

既然活著,她就要維護內心的公義和秩序。

此刻,嚴瑾前所未有的平靜,“我的人生不容有汙點,即使走了彎路,我也堅信法網恢恢、邪不壓正。”

她把狐狸麵具端端正正地戴回臉上,轉身朝彆墅裡走去,呂一帆在她堅定的步伐裡一點點矮到塵埃裡,嚴瑾忽然停步說:“他們已經發現你把琦琦姐送走了,你覺得他們還會繼續相信你嗎?”

等嚴瑾走遠,呂一帆才搖晃著、順著大理石欄杆緩緩坐下,卸下麵具,身體仿佛一顆正在淌水的冰塊兒……他還一直心存僥幸,可李唐的死斬斷了所有人的退路,他、他們,其實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通往彆墅的玻璃門半掩著,忽而一陣怪風,門戶大開,裡麵的落地窗簾像吹鼓的氣球,一下子膨脹起來。

隨之而來是不絕於耳的靡靡之音。在無數選擇之中,墮落和同流合汙最容易,博弈和逆流而上最艱難,聰明人最愛犯的錯誤就是自以為可以保持中立、獨善其身。

呂一帆無端想到小時候那個要拉住他給他算命的癩頭和尚,他三十歲之後的那個劫難,到底是什麼,他還能不能渡得過去?

孟琦琦離開那天,呂一帆迷信一般把她送的潭柘寺的小木魚戴在胸前,說好要配成一對,這麼簡單的願望卻一再擱淺,這難道是所謂的宿命?

他陷入深深的懊悔中,沒有人推他入局,這一切都是他過度自負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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