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嘉園小巧精致。
小區距離南湖大學並不遠，地勢要比普通的馬路高出一些，陡峭部分被水泥澆築穩固，每逢梅雨季節總是能讓人安心。
這裡的房子間距非常大，中間種滿了茂盛的綠化帶，變成了極佳的天然屏障，車道被濃厚的園藝灌木割裂開，從二樓眺望也隻能看到鬱鬱蔥蔥之中若隱若現的屋頂。
呂錦程找到和郭敏潔的聊天記錄，8號樓，繞過林茵，沿著單元門徑直進去，彎起手指。
咚咚咚。
“郭老師，祝你喬遷新居，生活美滿如意！”
房門打開又緊閉，公共區域陷入黑暗，一片安靜。
“你喝酒了？”
郭敏潔彎下身子，給學生拿出一雙明顯大出兩碼的灰色拖鞋，丟在他附近，皺起眉頭。
麵前的呂錦程拎著一個袋子，雖然沒有靠得很近，依然能嗅到他身上的微微酒氣。
“嗯，晚上有個應酬。”
推門進入室內，玄關就讓人很驚豔，酒紅色的鞋櫃十分亮眼，搭配地麵處的錯拚花磚，迎麵而來的複古中式情調。
一眼掃過去，櫃體上放了個香氛瓶，讓整個家從玄關開始香到室內。
沒錯，是輔導員的一貫風格。
呂錦程把袋子放在角落，換好鞋子，笑眯眯地轉過身來，打量著郭敏潔和她的新家。
“年紀輕輕少用這麼油膩的詞語。”
“小酌怡情，行了吧？我可沒喝醉。”
雖然眼睛直了，但呂總確實沒喝醉。
不過是輔導員美得醉人而已。
也許是居家的原因，郭敏潔一頭烏發沒有習慣性地盤起來，一整套長袖絲綢睡衣上繡著精細的牡丹繩結，溫柔地貼著她的肩膀，那渾圓流暢的線條動人心魄，呼吸間映著輕熟女彆樣魅力。
有的女人就是這樣，明明穿的很保守，但身材怎麼都掩蓋不住，一眼打望過去儘是色與情。
“喝點酸奶吧。”
郭敏潔踩著拖鞋，走向客廳與廚房交界處的冰箱，拿出一盒酸奶，遞給呂錦程。
“謝謝~郭老師真細心。”
呂錦程挑了挑眉毛，一臉促狹，刻意拉長了聲音。
他向下直勾勾毫不掩飾的目光，終於換來了輔導員的一個白眼。
長袖長褲居家睡衣可以防狼，但無論是誰，當然沒有在家裡穿鞋子襪子的道理。
所以，呂總依然可以欣賞想象中的那片風景。
少婦轉身，行走，挺腰，抬臂，舉手投足間，是委婉動人的收合曲線。
光潔的手腕上，肌膚的白和靜脈的青渾然一體，豐潤的小腿到玉足，在目光變化下微微灑出一片紅白交映。
足踝、足弓、腳趾，無一不是鬼斧神工般的蜷曲和精巧。
男人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咕嘟幾下，不出三十秒，一盒酸奶就被乾掉了。
“這是三居室吧？”
“對，隻不過我一個人有點浪費，稍微改動了下布局。”
郭敏潔點點頭，作為體製內的高校女教師，主打的就是一個獨立時尚。
這才搬進來沒多久，她就把家裡布置得優雅文藝，仿佛向世人證明，一個人的生活也能如此精致。
標準的三居室，但對她而言用不了，乾脆保留南麵兩間臥室，並把北邊臥室改成大衣帽間，用來裝她的衣服。
玄關和主衛生間也稍微做了小小調整，讓整個空間更符合自己規律的生活作息。
“確實有品位，你怎麼跑去學文學，不去搞設計？”
呂錦程走了一圈，好奇道。
餐廳對麵有著一盞落日燈，燈光一開，仿佛傍晚的夕陽光暈投射在室內，光不刺眼，暖暖的十分柔和。
室內與室外的黃昏霎時成了一個整體，家裡沒有汽車鳴笛，沒有人來人往，顯得安靜又美麗。
“伱說的倒是輕巧，何不食肉糜。”
郭敏潔撇撇嘴，雙臂環在一起，坐在單人椅子上說道。
客廳布置隨性從容，雖然有皮製的主人位沙發，但她更喜歡這個單人椅。
複古又溫馨，蜷縮在上麵，十分舒適。
最關鍵的是，隨時能和呂錦程保持著安全距離。
“我覺得人活一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最重要，你覺得呢？”
呂錦程安安靜靜坐在沙發裡，像個普通朋友一樣，跟郭敏潔聊著家常，談天說地。
長夜漫漫，時間還早。
不著急。
誰都不用著急。
“人生不同的階段都有該做的事情，哪能那麼任性。”
“切，誰有資格規定什麼是該做的事情？成家立業，結婚生子嗎？”
“現階段好好讀書，彆天天出去喝酒鬼混就是你該做的事情。”
被明裡暗裡戳中了一下，郭敏潔捏起手指，嘴角的弧度瞬間拉平，兩瓣櫻唇抿到一起。
話趕話說到這裡，當老師的也沒什麼底氣。
是啊，年近三十她才明白這個道理，人生沒有什麼條條框框，也沒有規定到死板的東西。
想做什麼就去做，到頭來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這才不枉此生。
像什麼結婚生
子，成家立業
不過都是普世價值觀帶來的枷鎖罷了。
“我有在好好讀書啊。”
“讀個屁，你以為我看不見你逃課？要不是學院領導罩著你，你平時分早就被扣得一乾二淨。”
“扣就扣唄，反正我又不可能掛科。”
男人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呂錦程，你哪來的自信？”
“給我掛科就是針對南湖大學的創新創業新星，是典型的不顧大局、不講政治。”
呂總笑眯眯地說著，語氣慢條斯理。
“當講師的還想不想進步？當副教授的想在我公司掛名，至於教授？哈哈，一把年紀恨不得跟我稱兄道弟。”
郭敏潔轉過頭去，一臉無語。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隻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有私心。
對於有資源有能力，方便權利內作出交換的個體，大家誰也不會主動得罪在校內風頭正盛的呂錦程，反倒是儘其所能賣個好。
少上幾次課，這才多大點事？
“我啊，最應該讀的書是你。”
感覺郭敏潔最初的緊繃情緒漸漸在聊天中消解，呂總從沙發中站起身來，笑眯眯地靠近。
“？？？”
郭敏潔沒說話，用“少來這一套”的目光掃了過去。
“就是這樣啊，你可能沒有直觀感受，自從你去我們公司指導文案之後，數據增長直線上升，真的很厲害。”
男人拍了拍輔導員的肩膀，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彈性，動作無比自然，毫不刻意。
“你怎麼知道？”
郭敏潔在發梢間輕輕轉著手指，柳葉眉微微聚起，眸子裡多了幾分好奇。
“當然了，我們是靠互聯網吃飯的公司，全數據驅動，每個模塊都有跟蹤標記。”
拉近距離達成！
眼看郭敏潔原地沒動，呂總也沉下心，繼續說道。
“不光是我應該認認真真讀你，依我看，全學校的人都應該向你學習。”
“哈，跟我學什麼？”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郭敏潔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現在的人為了賺錢、出頭、進步都沒底線，多想讓這個世界的人學學你，像你這樣多好，很多時候寧願委屈自己。”
“喲，這麼走心，換風格了？”
郭敏潔挪開了目光，兩手交叉，古典美的大眼睛裡第一次噙著笑意。
“像我這樣有什麼好，傻子一樣，千萬不要學。”
她撩撥了一下自己前額的長發，用很低的聲音仿佛是自言自語。
“是啊，你說的沒錯。”
呂錦程微微一笑，像過山車一樣肯定又否定。
“有時候這樣確實挺傻逼的。”
“.你是不是有病？”
郭敏潔氣的狠狠推了他一下，把他推離單人椅子附近。
神經啊！
一秒鐘前還在誇自己性格好，轉眼又罵自己傻逼？
“有一句說一句，我當然希望彆人都是你這樣了，因為你這樣的人具備利他性。”
呂錦程隨手捉起桌上的茶杯，自顧自喝了一口，繼續說道。
“就像俗話說的，適合娶回家當老婆，不就是溫柔體貼，知書達理，會做可口的飯菜，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外人這樣當然好啊，但是，你不行。”
“為什麼我怒其不爭，罵你傻逼？因為我把你當自己人而不是工具人，我希望你真真正正活出自己。”
郭敏潔下意識咬了咬嘴唇，眸子裡的光芒藏在落日燈內，化出幾分明媚。
後麵那句還沒說出口，但她已經懂了。
“所以，你懂我意思吧？去他媽的利他性，如果現在有個人再像以前那樣誇你賢妻良母，你覺得對方是不是傻逼？”
“.傻逼。”
郭敏潔點了點頭，毫不猶豫。
一向溫柔穩重又體麵的輔導員，從小到大就沒說過幾句臟話，和丈夫吵架最過分的時候無非也是小聲嘟囔幾句。
自從認識呂錦程後，她好像越活越不體麵了。
可也越來越像自己了。
“真他媽傻逼！”
兩個字還不怎麼解氣，郭敏潔俏臉一紅，乾脆提高聲音，又換成了較為激烈的口氣。
像是解開了什麼枷鎖一樣，她展顏一笑，笑得如同春風吹過屏行。
人世間最美的反差莫過於此。
呂錦程再次站起身來，和郭敏潔越來越近。
這番攻心之語如果放在網上，甚至可以寫進把妹教科書。
不知不覺間，輔導員已經打開了心房內的抗拒，眉眼間滿是笑意。
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小潔。”
男人換了個稱呼。
“嗯？”
“站起來。”
“乾嘛？”
郭敏潔從單人沙發間站起身。
“幫我倒杯水，我找不到水壺。”
“你眼睛壞了？不就在桌子上放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