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胳膊,把關永儀攬進懷裡。
也許就像她說的那樣。
楊千嬅一開始唱的,就是這種敏感、脆弱又純粹的小女生感情。
很簡單,也很美好。
讓關永儀這樣的,很難把愛宣之於口的少女,找到很多共鳴。
歡呼聲突然此起彼伏,演唱會開始了。
第一眼望去,先是一抹耀眼的紫,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像火焰明滅。
緊接著,便看見楊小姐身著紫色長裙,風吹起裙擺,漫天飛舞,那種美感和感動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不知為什麼,關永儀覺得眼眶有些酸脹,揉了揉眼睛,咧開嘴又笑了。
嗯。
這就是自己愛的楊千嬅啊,跟想象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今晚的第一首歌,果然是《少女的祈禱》。
關永儀和呂錦程坐在前排,最為靠前的位置,頭頂上就是轉播的大屏幕。
前奏響起之前,兩架豎琴從半空中升起,楊千嬅站在舞台上,單手握著話筒,對著觀眾們揮手示意。
“唯求與他車廂中可抵達未來,到車毀都不放開~”
“無論路上曆儘任何的傷害,任由我決定愛不愛~”
這首歌作為開場,所有的觀眾都會像打了雞血一樣幫她一起唱下去。
就比如此刻的關永儀。
呂錦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興奮的關關,她雙手握緊熒光棒,瞳孔像是盛滿了星星,亮晶晶地挺起胸膛,全神貫注地望向舞台。
望向夢中的場景。
歌者與聽眾仿佛在瞬間融為一體,現場這首歌跟唱率幾乎達到了100%,全場歌迷的歌聲都在體育館上空飄蕩著。
聲音整齊劃一,形成感動的共鳴。
開場第一首歌,就點燃了整個場館。
她繼續唱,聽眾也跟著唱。
唱著唱著,關永儀忍不住紅了眼睛。
原來音樂隻要曾經順利抵達過人的內心,便可以再原路返回,帶走心裡的一小部分出去。
她發現,自己可以大聲喊叫,大聲哭泣,拉著身邊的男孩子直言好喜歡好感動。
但她絕對不會解釋為什麼會中意。
這一句,這一首。
直到《勇》這首歌前奏響起,第一句唱出來的那個瞬間,關永儀就知道糟糕了。
她從來沒試過眼淚情緒不需要醞釀,直接掉下來。
明明自己是一個不喜歡哭,也很清楚自己為什麼哭,哭什麼的人,但這次不得不承認,有些感動沒有緣由。
大抵世間最有魅力又令人無法擺脫的事情,全都因為沒有為什麼。
“旁人從不讚同
而情理也不容
仍全情投入傷都不覺痛
如窮追一個夢
誰人如何激進
亦不及我為你那麼勇~”
以至於到了這一刻,關永儀都還清晰記得自己全部的反應。
她一邊淚流滿麵,一邊用儘了力氣,大聲跟著唱了下去。
中學時代,她曾經看過一篇2010年的文章,上麵寫著,為什麼大家都喜歡楊千嬅,為什麼她的音樂這麼引人共情。
心理學上講,如果這個人身上有我們的幻想,係著我們的期待,我們與她感同身受,同命相憐,我們總是希望她好,因為她好就意味著我們也有好的可能。
所以我們開始心疼楊千嬅。
心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她鐵骨錚錚說自己從來不怕在感情裡受傷害的時候,也許是她軟語輕言為戀人辯白的時候,也許是在看《誌明與春嬌》的時候。
——在那個彭浩翔親手製造的港劇電影裡,她扮演一個普普通通的化妝品小SALES,陽光閃過後巷,淡紫色短發,胭脂薄粉下透明的肌膚,紅唇邊上一隻細長的綠卡。
煙霧裡,流動著都市男女那些慣常的東西。
私情、不堪、背叛、辜負、貪婪、嫉妒.
在那些曖昧不清又欲斷難斷的情愫裡,她抽了一口煙,聲音嘶啞,麵無表情。
“在這一生中,很難找到那個人,肯全情投入,肯義無反顧去愛的那個人。”
有什麼理由不愛她呢?
她唱的就是自己。
關永儀聽她的歌哭過無數,在電腦屏幕的演唱會界麵上,在深夜裡的藍牙耳機中,但沒有任何一次比現在的感覺更加強烈。
一首接一首,楊千嬅唱到哽咽,台下的她跟著一起哭。
楊千嬅啞著聲音說:“得,我hold緊宜家,你地等我陣先。”
台下的她又破涕為笑。
歌者和聽眾像極了鏡子的兩麵,哭或笑,都讓人覺得是在照鏡子。
自己才能搭救自己,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勇。
唱著唱著,台上的楊千嬅有些疲倦。
年輕時候的她,幾乎全是自我抒發與自我表達,唱出自己心情的同時,也唱出了千千萬萬個聽眾的心聲。
於是,大家在演唱會上,會看到她唱著唱著就因為情緒停了下來。
今天的她,已經學會遞話筒給觀眾了,在她唱不出來,或者想聽觀眾唱給她聽的時候。
主歌和副歌的間隙裡,楊千嬅向前兩步,弓著身子蹲下來。
她早就注意到台下的一名女孩子,踮著腳尖,梳著短發,大大的眼睛,唱的十分用心,十分賣力。
“世界將我包圍誓死都一齊
壯觀得有如懸崖的婚禮
也許生於世上無重要作為
仍有這種真愛會留低~”
楊千嬅把話筒遞了過去,短發少女的聲音,和剛剛的她無縫銜接在一起。
所有的燈光,鏡頭,歡呼聲,一秒鐘的瞬間,全部打向了關永儀。
眯著眼睛,用心唱歌的關永儀。
短發少女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和停頓,隻是跟著音樂,像剛剛的自己一樣,繼續向下唱了下去。
唱完這首《飛女正傳》的後幾句。
直到鋪天蓋地的掌聲幾乎要震破耳膜,她才回過神。
“好好聽哦!”
麵前是笑眯眯的楊千嬅,以及一個夢裡都不敢預見的邀請。
“下一首要不要一起唱?”
香港天後身子前傾,伸出手來,對準台下的關永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