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和盛夏時光的合同還有一年到期。她想過續約時公司會和她修改合同條款,但沒想到是這種逼人走的方式。
其實起初公司對她還不算差,專輯籌備過、綜藝推送過、營銷花錢過。但頂不住西索娛樂時時針對、刻刻打壓,對沈知的動態關注比自己公司的藝人還要敏感。再加上盛夏時光內部人員調整,上來一個熱愛辦公室鬥爭的ceo朱總,攪得公司烏煙瘴氣。沈知除了給同公司藝人和影視項目寫歌能有點微薄的版權收入之外,就隻剩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廣告曲、商演之類的通告了。能接到《mk》這種市場飽和、競品繁多的音樂競技綜藝,對沈知來說都得謝天謝地,圈裡有人記得她。
“雖然分成比例少了點……但你現在也算是出頭了,做大了蛋糕也不算辜負公司對你的培養。”果然,朱總就是個王八蛋。
但沈知不是二貨“那就不續了。”
她頭也沒回,把朱總辦公室的門甩得震天響。
王芯沒敢這麼囂張,她的合同不僅離到期還有很遠、甚至還簽了競業協議。不過也沒給什麼好臉色,敷衍幾句就追了出來“打算簽給十一了?”
“不還有一年麼?先考慮著吧。”沈知暫時顧不上和公司扯皮,《mk》第二期錄製在即,她的表演曲目……
“我想換歌。”她又說。
《mk》的項目是一年前確定的,這種綜藝有點劇本也不稀奇。當然不完全定式,否則會少很多節目樂趣。沈知無權無勢,被安排的表演曲目居多、自主選擇權很少。但如今事態有變,她想應該也算有了點和節目組談判的籌碼——臨時換歌博了那麼多眼球,節目組也不是傻子吧。
“不是不行,我去和節目組談。”王芯也這麼想,劇本裡的沈知可沒有拿過第二名,但既然第二名已經給了她,就說明不算完全沒有機會,“安排給你的那首歌太正了,不太能發揮你的情感表達優勢,我傾向於你選——”
“我已經想好了。”沈知露出一個有點小得意的表情,“《withered summer》,和節目組談的時候記得強調——不用付版權費,晚點我弄完編曲之後把文件和授權同意書一起郵件給你。”
“什麼歌?好像沒聽過。已經拿到授權了?也太快了……等等,你又自己編曲啊?”知知,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我的歌。”她一副我意已決的神色,“不用勸了。”
既然踏上了冒險之途,那就把精神貫徹到底!
節目未播先火,吃到甜頭的節目組當然同意了沈知的請求。《mk》雖然有劇本,但也沒有絕對的皇族,純看誰給錢多。沈知在彩排時遇到了劇本上的第二期冠軍,是選秀出道的偶像,團隊解散之後艱難轉型唱作人。他單飛之後的第一張ep裡有五首歌,主打歌是水雀寫的——嗯,當然出自沈知之手。那時的水雀已經在素人戀愛觀察秀裡和一位男嘉賓組了cp一夜爆紅,哪還有空寫歌。
“聽說你又換歌了?”張淼顏的語氣算不上警惕,但也絕不輕鬆。
沈知聳了聳肩“就試試。”
“試試就逝世。”
這梗好土。沈知沒再接話。
事實證明,張淼顏要是早知道沈知曾經給他寫過歌,就不會自以為是地跑去玩什麼暗流湧動的把戲了。作為一個學樂理學了好幾年還沒能獨立寫出過一張ep的“唱作人”,他實在太懂寫歌是件多麼多麼需要天賦的事。
當他看見正式錄製現場的節目名單上寫著詳細信息“編曲沈知”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鬨了個尷尬的笑話。
愛你在燦爛盛夏/汽水瓶笑我傻瓜
並肩走過的燈下/冬季綴滿了雪花
而我是枯萎的枝椏
……
love is tricklove is cheat
you and summer finally withered
……
沈知擅長情歌,比起節奏又快又強的《寧願從沒愛過你》,《withered summer》這種悠揚婉轉的慢歌才是她的舒適區。王芯擔心的不是表現力,而是本能地覺得無名的歌手再配上無名的歌實在沒什麼可出頭的概率。
如泣如訴的歌聲引誘著觀眾紛紛回憶起自己記憶中那個盛開之後又枯萎的夏天,是沉入海底的夢、是葉落凋零的花、還是再也不見的人?
夏天總是那麼迷人,連枯萎都帶著漫漫的尾巴。
沈知拿下第一名的時候,#枯萎的是夏天燦爛的是沈知#、#沈知是冬天的夏#也一起迅速爬進了熱搜前十。這一期背采的最後一個問題問到了“再次換歌”,沈知早就料到節目組會拿這個做文章。
“不知道節目播出的時候是什麼季節,但現在的北華還是經常有雪。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已經出道三年了,也就像……在職業生涯的冬天裡吧。”
“但冬天就一定不好麼?夏天就一定燦爛麼?我是那種……在看電影或者看書時感覺前麵即將是主角的高光時刻,會停下來去做點彆的事情再繼續的人。黎明前的黑暗讓人興奮,我喜歡那種感覺。就像隆冬大雪紛紛意味著春天即將到來一樣。”
“想到這裡,所以選了一首不那麼主流的夏天。可能從歌詞上看像是在聊愛情,其實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人生現狀吧。”
說完這段話,沈知如釋重負。這首歌是她十八歲的作品,用獨立音樂人的馬甲發布過,沒什麼水花;經曆了一首歌的翻身,她沒有那種趁熱打鐵一夜爆紅的心情,反而隱隱約約更加有些壓不住內心的恐懼,害怕自己抓不住機會、也害怕這或許根本就不是機會。她想讓自己冷靜。再熱烈的情意會冷掉,再燦爛的夏天會枯萎,就像十八歲時她已料到的,和周櫟的結局。
不過還好應該沒人知道這首歌的原作者是她,否則肯定能看出來,這一首也還是在寫周櫟。
但沈知猜錯了,還真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