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徽看著前夫幾乎要碎掉的模樣,不忍之餘又有些許隱秘的快意。該說不說,這男人我見猶憐起來,即便上年紀也是風韻猶存。崔氏家主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豔。
一把握住崔徽手腕。
力道不至於過重傷人,但也不易掙脫。
他大半張臉沒在黑暗之中,燭光將輪廓蒙上一層模糊光暈,更襯得雙眸深邃多情。
“克五……”
微仰頭的姿態讓崔徽不由得想起少時養的狼狗——忠誠與野性並存,極具靈性的它每次犯了錯,都喜歡用這種示弱姿態向自己邀寵求好。崔徽總喜歡先訓斥一頓再原諒。
“答應和離的是你,說祈元良是更好出路的人是你,在意祈元良跟我的人是你,如今這副姿態向我示弱的人也是你……崔至善,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崔徽一瞬不瞬盯著崔氏家主的眼睛,不同於後者的多情溫柔,她的眼神隻有一片荒蕪冷漠,“你莫不是以為我跟你夫妻一場,孕育三個孩子,所以即便和離了,你依舊可以用丈夫的身份肆意掌控我的一切吧?”
“生是你的崔至善的人?”
“死是你們崔氏的魂?”
“莫說一個跟你半斤八兩的祈元良,我就算出去找三五個男子,你也無權置喙。”
他們已經是前夫前妻的關係啦。
她現在跟人傳緋聞還是將男人帶回來風流,崔至善都管不著。崔徽說完,自嘲笑了一聲:“瞧我這記性,我忘了離開你們崔氏,摘掉崔氏主母這層身份,我不過是一個年老色衰的民間老婦,沒這個資本尋花覓柳……不過,咱倆孩子一向至孝,應該會……”
崔氏家主氣得眼睛都發紅了。
“崔克五,你非要如此誅我心?”
“你讓我不快,我還得捧著你是麼?”崔徽麵對帶著哀求的質問,哂笑道,“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民間老婦,麵對堂堂崔氏家主,毫無還手之力,唯一能做的也隻是逞口舌之利,所謂誅心至多讓你心中不適。你若是不快,抬個手指便能輕易誅我身。”
對此,崔氏家主是半點兒辦法沒有。
嗯,也不是一點兒沒有。
第二日,崔徽長子領著一個個頭跟他差不多的少年過來請安,另一名少年長相更加稚嫩幼態。見到崔徽真在這裡,離大老遠就跑了過來,幾乎撲在她懷中:“母親——”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崔徽一聲哎呦。
這聲動靜將小少年嚇了一跳:“娘?”
崔徽微紅老臉:“沒事,閃著腰。”
“閃著腰了?兒子給你揉揉!”
崔徽揉了揉小兒子有些毛躁的柔軟發絲,看著兒子清澈懵懂又害羞的眼睛,心中陡生幾分不滿:“你父親將你大哥帶出來也就罷了,怎麼將你也拉到這裡?簡直胡鬨。”
長子天賦算得上出彩,次子稍顯平庸。
不論是翻身爬行,還是走路說話,都比尋常人慢一大截,一度讓人擔心這孩子天生癡愚,更彆說學習修行了。崔徽擔心這樣的孩子在崔氏生活艱難,當爹的倒是很寬心。
【他也不用襲宗。】
繼承大宗的壓力都在長子身上,次子作為小宗隻需要吃好喝好睡好,跟他哥哥關係搞好,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孩子傻一點就傻一點,全家上下的心眼兒夠多了,來個單純點的平衡一下也好。如此不負責任的發言,氣得崔徽都想捶死對方。有這麼當爹的嗎?
小兒子眸光炯炯:“來相親。”
崔徽:“……”
她驚嚇看向長子:“熊啊,你說!”
長幼有序,議親不是從長子開始嗎?
大兒子小聲嘟噥道:“母親,兒子如今也有字,能不能彆喊熊了?兒子跟弟弟就差一歲多點,祖父祖母的意思就是一起定下來。弟弟資質差點,日後單獨定容易遭嫌。”
通俗來講就是打包捆綁。
人選都是衝著崔氏長子來的,家世門第相貌差不到哪裡去,乾脆就一起相親訂了。
崔徽聽到這話,臉都黑了。
要不是礙於兩個兒子在,她都想好好問候一下前公婆:“什麼遭嫌?你爹死的?”
兒子被嫌棄,姓崔的裝什麼死?
思及此,心頭火氣更盛。
恨不得時間倒流。
回到昨晚給前夫踹三腳,再給自己一巴掌——自己色欲熏心、色迷心竅的老毛病真是沒得救了,對她用美人計是一用一個準!想想又不妥,她下手太重怕爽到這狗男人!
長子道:“不想父親太操勞了。”
“他能操勞什麼?”
長子道:“叔叔家的兄弟婚事都黃了。”
崔徽:“……”
以前還在崔氏的時候,她的婆母不喜歡她,連帶也嫌棄她生的孩子。起初還借著婆母身份壓製她,讓她立規矩,隻是沒幾次就被姓崔的攔下來。因為在崔徽身上討不到便宜,她就故意冷落崔徽以及她的孩子,時常將崔至善兄弟的孩子接到院內,膝下承歡。
親疏涇渭分明。
幾年過去,婆母給她兒子找不痛快,姓崔的扭頭去修理老二幾個家裡的孩子婚事?
“黃了幾回?”
長子道:“現在還沒說成一次。”
老夫人極其看重門第血統,自然想給疼愛的孫子說個門當戶對的親事。若是妻族足夠給力,小宗發育之後逆襲大宗也不是不可能。可惜,每次她看上誰都會被女方婉拒。
崔徽不可置信:“一次都沒有?”
她入門晚,頭胎是女兒,所以大宗嫡孫比婆母孫小了好幾歲。居然一次沒說成?
長子道:“約莫是因為父親人脈廣吧。”
崔徽認可這個說辭。
兩家若是議親,私下都會動員人脈網絡打聽一下這是哪家的小輩,秉性如何。姓崔的朋友圈太大,光是姓趙的最少有五十號,其他人就更多了。怎麼打聽都繞不開他啊。
稍微暗示兩句,能不黃嗎?
小門小戶倒是不介意,但老夫人看不上。
聽到前夫還知道給兒子出氣,崔徽心頭那點兒火氣消下去不少。母子三人難得相聚在一起,一塊兒用了一頓朝食。崔徽旁敲側擊兩個兒子喜歡類型——她無法左右兒子的婚事,但作為母親也希望他們能找到滿意的對象。
小兒子半懂不懂,長子倒是微紅臉。
“喜歡又不能當飯吃?”
崔徽道:“怎不能當飯吃?你父親要是臼頭深目、青麵獠牙,我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不僅吃不下去,還得吐。
跟長子溝通失敗,她去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