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一回事,但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
收到消息來接大哥的公西仇湊巧看到這幕,不免用同情眼神看著沈棠:“瑪瑪?”
他想問,她還好吧?
沈棠一瞬不瞬看著純金神像消失。
半晌,無奈吐出一口濁氣。
擺擺手道:“這種事情習慣就好。”
以前還會鬨脾氣,嚶嚶兩句,如今她不會了。不是因為她成熟了,而是她上了太多年的班,年輕穠麗皮囊之下是一顆飽受007*3折磨的社畜之心。又活過一天,很棒了。
“隻是有些可惜這麼好的神像……”
光藝術價值也能流傳後世當個旅遊賣點。
她略帶歉意地看向即墨秋。
這位大祭司再怎麼大方,但前腳送出去的神像,沈棠這個收禮的還沒來得及摸一把就被老天爺強行扣走,還是當著正主的麵,她多多少少有些尷尬。沒有最尷尬,隻有更尷尬,神像前腳完全消失,後腳輜重車也被禍害了。
沈棠:“……”
公西仇:“……你究竟欠了多少?”
他真擔心祖業都不夠填這筆債。
沈棠一臉的一言難儘,訕笑打哈哈:“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透支出去的錢,至少發揮了作用……咱們換個角度想想,欠老天爺的債沒利息……是不是感覺小賺一筆?”
免息的錢,用了就是賺到。
公西仇撇嘴:“也可能已經收過。老天爺也沒列個單子給你,扣多扣少誰知道?”
每筆還款偷偷扣點辛苦費,瑪瑪能知道?
沈棠:“……”
公西仇後腦勺挨了一下。
即墨秋正色道:“不得妄言天道。”
天道至公這一點不吹不黑,不多扣一分,不少拿一厘,但天道之外的就不好說了。
公西仇:“咱家又不信天道。”
質疑的時候嘴兩句怎麼了?
他長這麼大就不相信這玩意兒。
即墨秋正欲開口,耳畔驀地傳來荀貞一聲高亢大叫,眾目睽睽下,戶部尚書手中抓著兩枚金元寶,興奮道:“還有剩,還有剩!”
沈棠激動大呼:“牛啊!”
三步並作兩步躥到荀貞跟前。
相較於沈棠外放的情緒,荀貞就比較內斂了,隻是抓著金元寶的雙手仍激動戰栗,由此能窺見他內心的激動。老天爺開始扣款開始,荀貞就不信邪將輜重車一輛輛翻找。
空的,空的,空的……
還是空的……
就在他心中咯噔以為這一筆天降橫財都無法平賬的時候,荀貞發現輜重車上的木箱角落散著兩枚金元寶。剩下五十多輛輜重車還是滿的!即墨秋也明說人手不足隻運來一部分。
這意味什麼?意味著主上暫時不欠賬了!意味著剩下部分可以拿來乾其他事情。
荀貞如何不激動?
即使這筆錢是即墨秋送給主上的,見者有份,國庫也能吞一部分。荀貞也不貪心,一半給國庫就行,剩下的一半留著他日後打仗。
心念一起,荀貞將它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快,喊人過來接手!”
荀貞立馬充滿乾勁兒,似乎生怕沈棠會反悔一般,讓人端著空白賬本、筆墨、算盤和銅權就來了,沈棠這國主差點兒被擠出人群。
“戶部這群人都屬狼的嗎?”
一個個都綠著眼睛了。
沈棠嘀咕兩句,見這裡沒自己事兒了,甩甩袖子就準備撤。無債一身輕,她感覺身體前所未有得輕盈,仿佛自己走兩步都要飛起來。
公西仇瞧著這些人蹙眉:“可靠?”
沈棠耳尖捕捉他的話。
“什麼可靠不可靠?”
公西仇:“自然是貪汙克扣之類的。”
他仗著實力傲視一切,也懶得顧慮人情往來,想什麼就說什麼,渾然不顧戶部這群人還在不遠處。這麼點兒距離對於能修行的人來說,跟貼著耳朵大聲說悄悄話有區彆?
戶部眾人動靜都默契小了下來。
沈棠道:“你得相信康國官吏的操守。”
動她的血汗錢?
真以為她不玩兒九族消消樂嗎?
即墨秋:“阿年,慎言。”
高齡弟弟嘴上不把門,讓他愁斷腸。若非這身實力過硬,公西仇墳頭都三丈高了。
親哥的壓製讓公西仇不得不閉麥。
公西仇哼了哼:“姑且相信。”
戶部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敢看荀尚書的臉色。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曾參加荀大將軍的婚禮,女方正是公西一族的女君,也就是公西仇的妹妹。兩家怎麼說也算親家,公西仇再怎麼魯莽也會嘴下留情吧?結果他根本不管,還直接問主上戶部有無可能貪汙克扣。
任是誰聽了都要火冒三丈。
即使不發火也會覺得被人羞辱。
孰料,荀尚書卻跟沒事兒人一樣。
還擺手示意大家彆多想:“大祭司今日運來這筆就抵得上康國三年的國庫收入了,他說兩句就說兩句,還能少一塊肉不成?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心中無鬼自然不怕。”
倘若就是一箱銀子,公西仇敢甩這句話,荀貞擼起袖子就能跟他拚命,但——這可是三四百輛輜重車,每一輛輜重車都有三五箱!
裡麵一半是金條,一半是銀條,純色達到當世冶煉提純的巔峰,幾乎沒雜質。即使絕大部分拿去還債,剩下也有不少。彆說貪官汙吏把持不住,清官看了也要動搖一二。
貪婪是人的本性,清廉才是違背人性的。
這是貪呢?
還是不貪呢?
沈棠對自己人非常有信心,特彆是荀貞:“其他人不好說,但含章的戶部不會。”
荀貞連貪的念頭都不曾有,自然不是他視金錢如糞土,純粹是因為他知道這些錢最後都是他用。戶部內部的蛀蟲,荀貞殺起來最得勁兒。彆人貪這些錢就是貪了他的錢。
歸根結底,他也“貪婪”。
不過,他的“貪婪”跟正常人不同。
公西仇也為他的直言不諱、讓人下不了台階付出代價,聽了即墨秋一路念叨教訓。
唉,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沈棠還給打助攻:“不是我要說你,你想說也換個場合,顧及一下含章。他怎麼說也是你外甥女的爺爺,沒什麼矛盾鬨僵作甚?”
公西仇糾正:“那叫甥女。”
族內可沒有內外之分。
沈棠也跟著改口:“行,你甥女。”
公西仇這才道:“要不是顧念親戚關係,今天就不止這一句了。荀家父子,當爹的大手大腳,當兒子的腦子不靈光,如何不憂?”
沈棠不懂他抽哪門子的風。
最近也沒聽說公西仇跟荀貞起衝突啊。
還是說,她昏睡那幾日發生了什麼?
她隻能用眼神詢問即墨秋。
即墨秋:“阿年想將甥女帶走撫養,一連否決了荀尚書給取的名字,吵過一回。”
沈棠:“……”
即墨秋又道:“阿年給取了名字。”
荀尚書看了堅決反對,公西仇就不爽了。
今天被劃走的錢又都是荀貞花的,公西仇就更不爽了,覺得荀含章就是敗家爺們兒。
沈棠:“……”
公西仇的取名水平?
即墨秋道:“名字叫什麼還是其次,族譜寫什麼不代表現實必須用什麼,這點可以通融。孩子的周歲宴,阿年想要回族地大辦。荀尚書的意思是滿月趕不上,周歲宴正好,也該大辦一場。隻是族地偏遠,操辦起來不便賓客過去。他打算在荀府這邊辦。”
倆人因為操辦地點鬨了不愉快。
沈棠:“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