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來得風風火火,去得匆匆忙忙。
褚曜離去之前投給即墨秋意味深長餘光。
眉心一點朱砂的青年大祭司唇角輕勾,繼續低頭處理喂給蠱蟲的草藥,剛翻兩下,一道風翻過院牆,伴隨著幼童咯咯輕笑。公西仇單手抱著阿鬥,另一手提著一堆年貨。
“大哥,我回來了。”
阿鬥正是學人的時候,也咿咿呀呀。
小兒剛萌了幾顆白糯糯的牙,晶瑩口水掛在嘴角,一天能打濕十幾條口水巾。公西仇抬手撤去替阿鬥擋風的屏障,將小娃往【屍人藤】版本嬰兒搖籃一丟,開始拆年貨。
“瑪瑪剛才來過?”
院牆還有殘留的熟悉氣息。
“殿下剛走。”
即墨秋從懷中掏出兩封壓祟紅包,一大一小,大的那份沉甸甸壓手。這兩份紅包,一份是沈棠剛才送來的,另一份是即墨秋給的。公西仇不用拆都知道哪份是誰送來的。
“我都多大了,還收壓祟錢呢?”
嘴上這麼說,接紅包的動作比誰都快。
即墨秋道:“你房間還有。”
公西仇的修煉到了緊要關頭,武膽圖騰的降服融合隻差臨門一腳。即墨秋連夜查看族內記載,煉製幾種蠱蟲,公西仇能完全吸收應該就差不多。若是以往,公西仇這個武癡早就跳起來直奔房間,此刻卻被阿鬥絆住了腳步。
隻因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臭味。
公西仇不用靠近都知道怎麼回事。
“阿鬥又拉了……她尿布都要烘乾不過來了……”他長臂一撈將剛剛用力拉完的阿鬥抄到懷中,翻牆去找伺候阿鬥的仆婦。
阿鬥白日跟他,晚上都是乳母她們照顧。
公西仇跟即墨秋雖是阿鬥舅舅,但畢竟沒血緣關係,阿鬥的事情不能全部包攬,該避嫌還是要避嫌,所以仆婦乳娘是不可或缺的,加之兄弟倆都未成家,也不能讓仆婦住到家中擾清淨。阿鬥尿了拉了,公西仇都會將孩子打包回去。荀定添頭覺得多此一舉。
【你倆直接搬到府上住不行麼?】
家裡人少,客院都空著呢。
荀定也不是真心實意想讓兩位大舅哥住過來,他可不想隔三差五被公西仇打,隻是舍不得白天看不到女兒。公西仇:【不方便。】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方便的?】
【大哥養的孩子不方便。】
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猶豫看了一眼公西仇:【孩子?大哥在外有外室子?】
公西一族不是很忌諱這種渣男行為?
公西仇:【……我說的孩子是蠱蟲……】
屋子裡到處都有大哥養的蠱蟲。
下人不懂,很容易中招誤傷。
荀定:【……】
更讓他血壓飆升的是公西仇時不時給女兒喂的東西,起初還以為是嬰兒零嘴,細看才知這零嘴居然會扭動,分明是一條白玉蟲子!
哪怕這蟲子長得再好看,還散發蘭花幽香,看著挺有食欲,它也是一條大肥蟲啊!
公西仇翻白眼:【沒見識。】
荀定:【……】
公西仇上下審視荀定,眼神是多年如一日的嫌棄,說出的話更是能給人會心一擊:【若非你這生父拖後腿,提供不了良種,阿鬥資質何至於如此潦草?先天不足,隻能後天彌補了。趁著根骨還未定型,還能搶救一下。】
公西仇幽幽道:【你賺大了。】
他哼道:【我以前都沒這待遇。】
公西一族對公西仇很重視,但族內適齡族人也不止他一個,加之族內遷徙路上幾次受重創,許多珍貴物件都丟失了,能煉製蠱蟲的大祭司又已年邁,精力不足,煉製的蠱蟲數量有限。公西仇記憶中,一月也就吃一兩回。
阿鬥現在能將蠱蟲拌飯吃,大哥養的蠱蟲都能給她,狗啃的資質都能挽救,更何況阿鬥的資質也沒公西仇說得那麼磕磣,隻是沒那麼出眾罷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典範。
荀定:【……】
公西仇不會害阿鬥,但每次看阿鬥將蟲子當零嘴咀嚼,他都能眼前一黑——實在是這個畫麵有些重口味——他也疑惑,真這麼好吃?
乳娘給阿鬥換完尿布。
荀定湊上前逗阿鬥,一邊哄騙,一邊背著公西仇道:“阿鬥,讓爹爹嘗嘗味道。”
阿鬥是聽不懂大人說話的。
不過,看到一顆大腦袋湊上來,還衝自己張開嘴,她將白胖的手伸到嘴裡,掏出咀嚼一半,濕漉漉的蠱蟲,作勢遞到荀定的嘴裡。
荀定指著她另一隻手。
“爹爹想吃這個。”
她手上還有一條完整的。
阿鬥回答乾脆,她將完整那條塞進嘴裡,又將戰損那條也回爐,半條都不給荀定。
愛要不要。
荀定:“……”
身後傳來公西仇不留情的嘲笑。
荀定:“……”
作為公西一族目前唯一贅婿,荀定胳膊擰不過人家二舅哥大腿,人家嘲笑也隻能笑著接下,順便打聽一下今年除夕宴怎麼安排……
公西仇:“往年怎麼著,今年怎麼著。”
除夕宴基本是一家人湊在一起熱鬨聚餐,之前兩年在戰場無所謂,但今年添丁,多了阿鬥,家宴就不能含糊敷衍了。荀定道:“往年除夕宴,阿來都會設宴請賓客……”
說是賓客,其實都是一些熟麵孔。
公西仇當年留下的私屬部曲,儘管大多各奔東西,有了各自家庭,但也有一些孤身寡居的,公西來擔心他們觸景生情,每年都會安排除夕宴,好好熱鬨一場,結算去歲的生意結餘獎金,氣氛相當不錯。今年比較特殊,公西來不知道要不要這麼安排,便讓荀定有空來問問兩位哥哥意思——她沒來問是因為她忙。
年底要對的賬太多了。
荀定想想自己也覺得可憐,過年呢,老爹蹲戶部算賬,老婆也去外頭對賬,他想跟阿鬥相依為命,還有公西仇這個邪惡二舅哥作祟。
公西仇擺擺手:“照舊就行。”
他都可以將就的。
過年對世俗而言是大日子,但對公西仇而言就是尋常一天,頂多這一天熱鬨一些。
公西一族真正的大日子是神誕日。
嗯,四年一次。
荀定支支吾吾還想說什麼,公西仇看他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就不喜歡,忍著大過年打妹婿的衝動,道:“有什麼屁快放!”
荀定掏出一堆畫軸。
公西仇不解:“什麼意思?”
荀定道:“冰人送到府上的畫像。”
公西仇腦子沒轉過彎來:“什麼畫像?”
“官員子女看中哪家,讓冰人帶畫像上門探一探口風,能成就走流程,不能成就試一試下一家。咳咳,彆看二哥你不常現身人前,但在冰人那裡,你就是這個!”荀定做了“頂頂好”的手勢,要不是公西仇行蹤成謎,冰人早就將府上門檻踏平,畫像成堆。
荀定覺得公西仇對相親應該不感興趣。
孰料,二舅哥撿起來一幅畫像。
打開畫軸,上麵不僅有女方/男方的人像,還有家庭出身、個人喜好之類的信息。
嗯,居然有男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