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君有惡疾(中)【求月票】(1 / 2)

梅夢遙望最後一戰的方向。

【好。】

她的回答很輕,一陣拂麵清風都能吹散。

二人歇腳歇得差不多,梅夢翻身上馬,騎的還是戚蒼的戰馬,而戚蒼自己則靠兩條腿勉強湊合:【老夫一把年紀殘疾不說,還要給年輕後生牽馬,你就沒點兒虧心嗎?】

梅夢道:【你不是步行更快?】

武膽武者也不是隻能化出一匹戰馬。

戚蒼主動讓出戰馬,梅夢跟他客氣什麼?她倒是想跟商隊買一匹代步老馬,戚蒼不是瞧不上麼?還說騎這玩意,下輩子都到不了。

挑剔的是他,抱怨的也是他。

他能活這麼一把年紀,全靠實力強。

否則早被受不了他的人打死了。

戚蒼道:【哼。】

趁著梅夢走神空隙,他不著痕跡用餘光回望茶肆方向,又哼一聲,兩人一馬消失在小道儘頭:【咱倆這麼熟,要不拜老夫喊爹?】

【你夢沒醒?】

她為什麼要平白矮人一輩?

而且,她看著很像缺乏父愛?

戚蒼嫌棄嘖了一聲:【不識抬舉。】

他的修為境界擺在這裡,要是放出風聲說要收養兒女,多少人要排著隊給他磕頭?

茶肆不遠處。

【要麼跟她走,要麼跟我走。】沈棠一巴掌拍在呂絕肩頭,免得他真變成望妻石,【你現在要是跟她走,這會追上去還來得及。】

呂絕收回視線:【不了。】

沈棠也沒騙梅夢,呂絕是真受了軍棍,傷及肺腑,十天半個月無法動武。不過武膽武者仗著皮糙肉厚,隻要還剩一口氣都能爬起來。他偷偷躲在暗處送梅夢最後一程,看得沈棠都忍不住自我懷疑是不是棒打鴛鴦了。

【我不會因為你選她就怪你。】

沈棠始終認為自己是公司的社畜老板。

作為老板也沒權力要求員工隻能選擇公司、放棄婚姻,這也不現實。開公司,員工來來去去、入職辭職太正常。呂絕選擇梅夢,她也會尊重祝福,但不會允許呂絕繼續擔任要職。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呂絕必須取舍。

沈棠的寬容也是有極限的。

呂絕苦澀道:【我追上去才會被拋棄。】

沈棠:【……】

呂絕歎息:【她從來不是那種會‘悔教夫婿覓封侯’的人。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路都沒有,隻會盲目依賴另一個人,仿佛生來就是為對方而生,為對方而活,多可悲。】

夫人的愛意跟她這人一樣驕傲。

她能接受濃烈的愛意,卻不能接受給予這份愛意的主人沒有自我:【相較於一個沉溺男女之情、自甘為籠中雀的男人,她會更欣賞沉溺男女之情卻披著籠中雀外衣的鷹隼。】

可以當籠中雀,但不能沒翱翔的能力。唯有真正成為英雄,他才有彎腰俯首資格。

強者彎腰俯首是情趣,弱者隻是趴那兒。

沈棠道:【也罷。】

一時不知該說是戀愛腦還是事業腦。

倘若他有活著卸甲歸田的一日,他就……呂絕最後看了眼已經看不到人影的方向,翻身上馬,策馬跟上主上步伐,頭也不回離開。

梅夢戰敗身亡,但戚國國主以及盟軍剩餘首領尚在。沈棠也沒有添油加醋,直接對外公布這些人脫身的真相——他們不是殺出重圍,而是偽裝成逃兵,混入其中才脫困。

換而言之——

被留下的兵馬全部成了棄子。

這一消息對這些人的聲望是致命打擊。

戚國國主踏上逃亡之後,一點兒不敢聲張,整天草木皆兵、疑神疑鬼,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過了一旬多,終於到了還算安全的地界。此處是戚國附屬小國的邊陲重鎮,名義上歸屬於附屬國,但守關將領卻是戚國之人。

踏上此地,她緊繃的神經終於鬆緩。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收攏殘部,再做打算。

康國大勢已成,戚國繼續抵抗就是死路一條。她的打算是派遣使者去商談,能商談出雙方都滿意的條件最好,若是不能,自己能適當退步。這不意味著她會無底線退讓,要是康國欺人太甚也會重拾兵戈,拚個魚死網破。

若是和談,派何人去?

若是死戰,自己手中還有什麼人能用?

這些問題在她腦海盤旋不散。

直到她收到梅夢戰死噩耗。

“驚鶴、驚鶴已經——”

遊寶麵色淒愴:“梅相為國儘義了。”

聞聽此事,戚國國主舌根泛苦。

她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消息仍不免心傷。對於梅夢,她的感情很複雜。愛恨交織,依賴的同時又想擺脫對方,糾纏不清。人死如燈滅,往事種種都煙消雲散。

“驚鶴她……唉,可有提及她身後事?”

作為戚國梅相,梅夢的屍體也有價值。

不管是斬首示眾還是懸吊陣前,都能極大打擊西南諸國,特彆是戚國的士氣。作為故交,戚國國主不希望梅夢屍首受辱;作為國主,她也不希望因為梅夢再雪上加霜……

“梅相葬身山下,屍首尋不到了。”

一具全屍也沒有留下來。

自然不可能被康國挖出來羞辱。

這個認知讓國主緩一口氣,慶幸梅夢保住了身後體麵,不用被人羞辱,也慶幸自己不用麵對進退兩難的難題——梅夢屍體真到了康國手中,不論康國是羞辱還是不羞辱,戚國方麵都要做出反應,不管是出兵還是出錢,總要將梅夢屍體帶回來,免得寒人心。

梅夢長眠山下,為難的問題就迎刃而解。

戚國國主心念一動,麵露悲戚。

遊寶寬慰她:“請主上節哀。”

不說還好,一說戚國國主更是泣不成聲。

甚至一度哭到暈厥。

她不哭也不行。

康國方麵大肆渲染她貪生畏死當逃兵,留下梅夢逃生,她要不借梅夢葬禮做點兒文章,將輿論往梅夢自願儘義的方向引導,引起將士同仇敵愾情緒,她的處境就尷尬了。

不僅要傷心,還要為梅夢安排葬禮。

屍首找不到就用衣物替代。

對外還要傷心過度,無法自抑。

也許是人人自危無暇他顧,也許是戚國國主的表現真的感人肺腑,明麵上的輿論危機勉強度過去了。梅夢已是死人,但其他朝臣還活著,他們要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崔熊代表崔氏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複雜的局勢。內憂外患又是重孝加身,他的臉消瘦一圈,棱角分明的輪廓瞧不出少年稚氣。麵見君主的姿態也儘顯成熟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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