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小郎君好。”
沈棠也和氣回應:“這位將軍好。”
“你們一行人真是從孝城逃出來的?”
沈棠道:“是。”
中年男人又問:“那邊戰局如何?”
沈棠神色肉眼可見地黯下來,中年男人一看,心下咯噔,急忙又追問了一遍。沈棠深呼吸,壓下內心湧起的思緒,低落道:“我們出逃的時候,孝城已經被彘王叛軍攻陷。”
中年男人驚道:“這怎麼會?”
沈棠疑惑看向對方:“將軍此話何意?”
中年男人給沈棠算了一筆賬。
原來,叛軍調撥出了大半兵力伏擊各路來支援的勢力,剩下的兵力應該不足以攻陷孝城,即便能也要三五日。一萬兩三千的叛軍,孝城駐軍有城池便利都受不住嗎?
攻城可不比守城。
攻城一方本就處於劣勢,想要拿下一座有防禦的城池,兵力怎麼說也要兩倍以上。
沈棠正欲開口,卻聽祈善出聲。
“因為鬥將敗於一人之手,連輸三場……”
鬥將關乎到士氣。
士氣關乎到戰爭勝負。
雙方鬥將,其中一方連勝三場和一方一將連勝三場,完全是兩個概念。這也是為什麼,沈小郎君消耗叛軍近半士氣,叛軍發動總攻的時候還能用士氣化出五架巨型投石車!
出現這種情況,也意味著雙方高端戰力完全一邊倒,不然的話,叛軍想要攻城怎麼也要苦戰個兩三天才能啃下孝城。中年男人聽完這話,驚訝到微微張開口,半晌不語。
毫無預兆的,他倏忽勃然大怒。
口中發出一串古怪的音節。
應該是哪個地方的方言……
從語調來看,多半還是罵人的。
沈棠還真沒猜錯,中年男人就是在罵人,罵人用詞還相當難聽。祈善本來擔心這些詞彙會汙穢沈棠耳朵,一低頭卻發現沈小郎君表情迷茫,顯然沒聽懂,便又放下心來。
他解釋:“倒也不是孝城主將無能……”
中年男人怒道:“如何不是?”
祈善說道:“鬥將之人,武膽至少也是十三等中更,鬥將之時還突破了桎梏……”
孝城就是一座被來回蹂躪的倒黴之地。
能有什麼底蘊呢?
十三等中更這種層次,來了真就是亂殺!
祈善見中年男人臉色微微一變,道:“孝城駐軍之首,那名楊姓都尉還自燃武膽,強行越階鬥將,這樣也沒能拿下那人。那人名曰‘公西仇’,年紀輕輕,天賦恐怖得很……”
中年男人卻道:“哼。”
似乎對祈善言語中的推崇很不屑。
“行,你們幾個先受累跟本將跑一趟。”
沈棠問:“為什麼?”
他們隻是路過而已。
中年男人道:“自然是為了謹慎起見。我軍正在附近安營紮寨,又在前不久擊退了來犯的彘王走狗,這時候過來的人,誰知道是不是敵人派來的奸細?還請小郎配合。”
他的態度很強硬。
其他清掃戰場的士兵也逐漸圍了過來。
這架勢擺明了不去也得去。
沈棠暗中用眼神詢問祈善的意思。
祈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好,煩請將軍遣個領路的。”
中年男人拉著韁繩調轉馬頭。
他道:“隨我來。”
開玩笑——
三個文心文士,普通士兵哪裡盯得住?
也隻能他親自出馬了。
沈棠讓祈善回馬車,自己留在外麵,祈善哪裡會答應?不過礙於中年男人也在,沈棠作為“郎主”,自己不好明著違抗。最後,沈棠還是召出了許久不見的摩托,躍上騾背。
她衝著中年男人拱手:“將軍請。”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摩托。
問道:“這不是馬吧?”
眾所周知,文心文士沒有馬。
沈棠的摩托長得再精致好看也是一頭騾子,至多就是比普通騾子高大、健碩、肌肉結實、四肢勻稱,脖子上還掛著叮當作響的漂亮配飾,連拴著的韁繩也是編織過的紅粗繩。
紅繩、銅鈴、白騾子。
沈棠拍了拍有些熱情的摩托。
笑道:“摩托是一匹騾子。”
雖然是騾子,但奔跑速度、爆發力一點兒也不遜於血統優良的戰馬,再加上騾子持久力驚人,在續航方麵甚至比戰馬更好。中年男人低聲嘀咕,眼神怪異地看了眼沈棠。
文心文士比較龜毛。
諸如祈善之流,寧願走路也不肯騎騾子。
沈棠毫無負擔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難道這不是出身煊赫家族的世家子弟,而是天賦驚人的後起之秀?
沈棠一行人跟著中年男人,隱約看到了遠處升起的些許炊煙,再靠近,能看到臨時營寨的輪廓。營寨規模不算小,士兵有序巡邏,甲胄碰撞的鏗鏘聲聽得人精神一震。
她問:“這營寨……怎麼有些怪怪的……”
中年男人問:“哪裡奇怪了?”
安營紮寨是一門學問。
他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
沈棠這話顯然是觸碰了他的神經。
她指著怪異處:“……為何這處涇渭分明?”
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啊。
中年男人循著看了過去,明白了。
他道:“因為是兩方勢力的營寨。”
沈棠:“兩方?”
中年男人道:“都是受了詔令出來討伐無道逆賊的,碰上了便一起,雙方也有個照應。”
事實上,奔向孝城的勢力不止這兩處,還有幾路路上遭了叛軍阻攔伏擊,還未會合。至於離得最遠、速度最慢的幾路勢力,他們再磨磨唧唧,三五天也能到。
現在這些人才哪到哪兒?
沈棠抬頭,卻見營寨大門口立著幾麵迎風招展的大旗,旗幟上繡著大大的“穀”字。
營寨布局整齊,暗含陣法變化之道。
顯然不是沒秩序的雜牌軍隊。
還未進去,又有一名身穿全幅甲胄的將領騎馬迎上來,喊道:“九哥,收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