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以為開會就是一夥人聚在一起,你發言我跟進,大家一塊兒群策群力、集思廣益、迎難而上,商討進兵之策。占領孝城的叛軍可不弱,他們還有公西仇這個大殺器!
這是沈棠想象中的開大會。
而實際上的大會——
效率高不高先不說,但的確比她想象中精彩太多太多。見過農村集市嗎?差不多有那個味道了。沈棠是跟著穀仁一起來的,但安排的座次卻離他很遠,待遇差彆極大。
穀仁蹙了蹙眉。
似乎對這個安排並不是很滿意。
不過,宰牛殺羊、宴請各方勢力的主辦方不是他,他也不好說什麼,徑直在自己的座位落座。剛坐下,便看到幾個眼熟的人。推杯換盞,笑著寒暄起來,場麵看似很和諧。
隻是——
和諧表麵下卻是暗流湧動。
沈棠不是一人過來的。
一來,祁善不放心沈小郎君,誰讓這位沈小郎君太會製造“驚喜”?他還想多活兩年呢。
二來,哪有老板一人加班的道理?
顧池則是主動請纓要來,多帶他一個唄。
沈棠臉色古怪:“這會兒不嫌吵鬨了?”
顧池慢條斯理整理好衣襟,青梅酒帶來的熱度還未散去,眼神仍有些許迷離:“吵是吵,但也有意思……在下很想知道這些人裡頭,有幾個是真心實意響應所謂詔令的……”
沈棠不解問:“還有渾水摸魚的?”
顧池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沈棠聞言一頭霧水。
響應詔令過來,自然是圖鄭喬拋出來的誘餌,顧池卻說“醉翁之意不在酒”……難不成,這裡頭還有人是衝著其他目的來的?沈棠倏忽想起什麼,嘴角微微一抽,搖了搖頭。
“……若是如此,野心還不小嘛……”
孝城除了有彘王帳下的叛軍,還有“下落不明”的國璽……嘖嘖嘖,這些勢力來得這麼快,的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國璽之上也。沈棠撇了撇嘴,答應捎上顧池。
即使多了一個一臉病氣的顧池,沈棠一行人也隻有寒酸的三人,三人還都是文心文士,沒有一個海拔有安全感的武膽武者坐鎮,不出意外被安排到了偏僻的犄角旮旯。
更加鬱悶的是——
沈棠前麵還有一排仁兄。
這也是一位人高馬大的大兄弟,坐著不動就是好大一坨,將沈棠的視線擋得乾乾淨淨。
除非沈棠站起來,不然根本看不到坐在營帳前幾位的勢力頭目麵孔。她有些絕望地看著前方仁兄微微隆起的蝴蝶骨和結實背影,耳邊聽著周圍嘰嘰喳喳的寒暄討論聲音。
沈棠:“……”
(╯‵□′)╯︵┻━┻
暗暗捶桌!
她也想呼吸高海拔的空氣啊!!!
顧池微微撲哧笑出聲,沈棠一眼瞪了過去。他或許是被這道淩厲眼神震懾住,非常識時務地改口寬慰:“沈郎年歲還小,日後還是能長高的……畢竟底子擺在這裡,莫慌。”
沈棠這才收回視線。
顧池道:“沈郎——”
沈棠雙手抱胸,仍有些氣呼呼。
回應的語氣也帶著幾分火:“作甚?”
因為坑人的文士之道,顧池精通一心多用的竅門——一邊細聽諸人心聲、一邊注意他們嘴上發言,同時還要跟沈棠交談:“沈郎以為——這些人之中可有你看得上的?”
沈棠反問:“我看得上的?”
她指著前方仁兄的背影道:“我連他們長得什麼模樣都沒看到,光看他們的背影了……”
開會體驗感極差。
顧池無奈道:“在下不是指他們模樣。”
哪家勢力都不是看臉上位的啊。
不待沈棠回答,他又補充:“也不是指背影,沈郎觀他們言行舉止,之中可有英傑?”
沈棠:“……”
說真的,她更加迷惑了。
誰家英傑是言行舉止能看出來的?
不真刀真槍乾上一架,鬼知道是真有本事還是銀樣鑞槍頭?沈棠對他們一點兒不了解,還真看不出來。於是,她非常誠實地搖頭:“暫時沒看出來哪個算得上,看著唄。”
顧池卻說道:“在下倒是發現一個。”
沈棠精(八)神(卦)振奮:“誰?”
她倒是好奇誰能讓顧池看順眼……
要知道這廝的文士之道可是“讀心”啊,擇人標準肯定很苛刻,唯有表裡如一之人才能讓他高看一眼。因為太好奇,她忍不住上身前傾湊過去,生怕自己錯過了這個八卦。
顧池見狀啞然:“沈郎沒想過是自己嗎?”
沈棠:“……你逗我玩?”
顧池笑著將沈棠桌上的酒盞拿走。
道:“沈郎可以猜一猜。”
沈棠:“……”
她非常有理由懷疑,顧池說這一通話是為了騙走她的酒!暗下撇了撇嘴,護食一般將兩盤零嘴攬到自己懷中,遮住顧池覬覦目光。一側的祁善眼神莫名地看了顧池兩眼。
避開沈棠,私下交流。
二人眼神交鋒數次,你來我往。
還未等他們談出個結果,喧鬨如集市的營帳慢慢安靜下來,除了眾人的呼吸聲,隻剩燈盞燭火燃燒時的劈啪聲。原來是戰前大會正式開始了!沈棠也一改散漫,正襟危坐。
她盯著前方仁兄的背影,這時,一道陌生的中年男人聲音從營帳上首位置傳過來。
那人聲音沉穩道:“今奉國主詔令,諸君齊聚於此,討伐違逆賊子,可有進兵之策?”
話音落下,緊跟著是一個聲線略尖的男子開腔:“在下以為,欲伐逆賊,先立盟主。”
沈棠眼神一亮。
這個流程她熟悉!
緊跟著就是凡爾賽炫耀環節。
所謂盟主,自然是眾人之中實力最強、家世最好、名望最高、地盤最大……的那位擔任!
估計也要扯皮扯上一陣子。
沈棠不能喝酒,隻能喝茶潤潤喉,一邊喝一邊在內心暗道:“苦也,盼他們早點選個盟主出來,不然茶水喝多了,我怕膀胱遭不住……開會開到一半跑出去如廁不太行……”
受限於海拔,她看不到發言的人,隻能聽他們的聲音和腳步,判斷大致年齡身高實力,一邊聽一邊暗暗吐槽:“爭權奪利果然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一個勞什子的盟主也能爭來搶去,鄭喬是沒來又不是死了,真以為他是屁點兒權力沒有的傀儡?”
顧池就更加悠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