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
康時說到此處頓住。僅從祈善表述的內容來看,此事也怪不得他,他為此還鬱結於心多年。真正的仇人晏城又已經去見閻羅王,康時心裡有火氣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發。
話到嘴邊改了內容。
“……你也不該如此行事……”
辛國和庚國兩地不是祈善的活躍地區,因此他“惡謀”的名聲鮮為人知,但出了這倆國,大陸西北對祈善可謂是談之色變。
表弟一個小聖人變成大惡魔???
祈善道:“在下也學不來他那一套。”
他們倆本質就是不一樣的人。
即便他強迫自己去學那一套作風,估計也隻能學個皮毛,無法揚名不說,還會落得個“虛偽”名聲,還不如坦蕩些。對文心文士而言,“惡”從過來不是會被人討伐的原罪。
無能才是!
文心文士之間比的是計算和謀略,比的是陰謀和陽謀,而不是比誰更加善良坦蕩君子。
因此,祈善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康時被祈善坦蕩光棍兒的回答噎了下。
過了半晌,他勉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用平靜的目光打量著祈善:“你準備怎麼做?一直頂著他的身份?就這般下去?”
人都是自私的。
康時也不例外。
感情上無法接受祈善“冒名頂替”的做法,但文心文士慣有的理智卻遏製他生出阻攔的想法——因為祈善繼續頂替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至少在外人眼中,他的表弟,祈家“祈善”一直還活著,死的人譚曲。
不管未來祈善用這個身份走多遠、走多高,榮耀也是屬於“祈善”的,無人會知道譚曲的努力。腦中天人交戰,僵持不下。
康時的麵龐格外冷酷。
祈善:“希望康兄勿要揭穿。”
“你是假傻還是真傻?”
他直接憋不住了。
祈善隻道:“我的命是他換回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康時怔住,喃喃:“你說這話的樣子,倒是跟他神似。從這點來講,你跟元良可真是一模一樣……”
祈善的“惡謀”之名,不隻是克主公那麼簡單,還有便是冷酷無情、殘忍果決,是他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激進。誰看了不會打怵?甚至有人碰到他就恨不得貼牆走。
這樣的人,卻會牢牢記住一人的救命之恩,甚至不惜抹殺自己的存在,何等天真單純?
祈善沒正麵回應。
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康家,可還好?”
康時並不避諱,直言:“不是很好。”
時下這麼亂,大世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更彆說康家這種底子還淺的人家。錢財是有點,名望也有點,就是沒什麼權力。真計較起來,跟稍微富裕一些的家族也差不多。
祈善想問的不是這個。
他問:“我是問,族中人丁如何?”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你問這個作甚?”
祈善:“日後想過繼一個。”
康時撲哧笑出聲,臉上鬱色散去不少:“過繼?替元良過繼的?你這份好意心領了,但真要過繼,也是從祈氏族中挑選一個血緣近些的遠房孩子,哪裡輪得到母族康家?”
“要是有人選,也不會開這個口。”
祈善一直有這個打算。
想等沈棠站穩腳跟有了一定根基,自己再開口會順利一些——無法動之以理曉之以情,便動之以武力曉之以強權。既然真相意外被捅開,早開口晚開口都一樣。
康時見他不似玩笑,不由得嚴肅勸道:“你不準備成家?譚樂徵,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祈善道:“暫時無意成家。”
未來或許也不會。
一想到自己的圓滿是從另一人身上偷來的,便無法心安理得接受。倘若“祈善”那時不管自己,活下來的應該是他,夫妻和睦、兒女雙全的也是他……可活下來的卻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