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他們抱頭躲藏,緊跟著又發生了新的變故——眾人腳下地麵傳來微微細顫,絲絲縷縷的文氣從眾人腳下湧上天幕。
嘭!
一聲巨響!
一簇絢爛煙花在頭頂炸開。
光華閃現,轉瞬即逝。
治所派遣過來維護治安的私屬部曲在開始前,已經按照命令通知各處不要驚慌,大家坐下來好好看煙花就行。事實上,他們不行動也不會發生大的問題。
在第一朵紅色煙花在頭頂綻開五顏六色光華的瞬間,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奪過去。還未等回過神,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漆黑天幕被接連綻放的煙花照亮。
每一朵都極儘絢爛。
庶民們從未看過這樣的場景。
隨煙花綻開,漾開一圈圈不同的顏色。初時都是圓形,但很快多了其他花樣。
“師妹,你看那個字!那是字吧?”屠榮驚得雙目圓睜,激動搖著林風手臂。
林風這才稍稍回神:“是字。”
還是非常清晰的“喜樂”二字。
說完,頭頂又炸開一張奇怪的圓臉。
Emmm……
那是臉吧?
一雙眼睛、一張笑嗬嗬的嘴巴。
就是很奇怪沒有鼻子耳朵頭發。
不過,看著並不可怖,反而有些憨態可掬的模樣,讓人瞧了忍不住會心一笑。
“師妹師妹,那又是什麼?”
屠榮看著不斷炸起的愛心煙花。
嘀咕:“咋看著像是好多個屁股……”
林風不輕不重踩了他一腳。
“渾說!這肯定不是什麼屁股!”
郎君沒事兒將屁股炸上天作甚?
這圖案肯定有著非常美好的含義!
屠榮:“……”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奇怪?
天幕幾乎變成了煙花的海洋,一波散去,另一波又亮起,看得人目不暇接。
除了開頭有些讓人迷糊的煙火圖案,之後的圖案倒是正常了許多,人群時不時傳來驚喜叫聲。緊接著便是“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登場。
眾人早已目不暇接。
終於,天幕重新歸為黑暗。
虞紫遺憾道:“結束了嗎?”
答案自然是還沒有。
人群又傳來更大的驚呼聲。
之間天幕之上,由金色煙火組成的瀑布傾瀉而下,乍一看還以為是銀河改道至了人間。庶民們下意識紛紛抱頭,卻發現這道瀑布並未落到地麵,與半空消失。
“那是什麼?”
人群中有一人指著金色瀑布。
瀑布中央出現一個黑點,並且不斷擴大,終於衝出來一抹七彩流光。隻見這道流光舒展開一雙翅膀,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了傳聞中的神鳥鳳凰,那巨大的鳳凰口中銜著什麼,繞著西南角盤旋了九圈,衝入金色瀑布。
“神、神跡!”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陸陸續續竟有庶民虔誠跪地。
直到提前安排的私屬部曲一再強調這隻是言靈效果,而非他們以為的神跡,才恢複正常秩序。之後的煙火都是團簇花卉,再也沒有方才那般令人震撼的效果。
甚至有些圖案還有些滑稽。
一串煙花腳印從城牆方向走過來,還伴隨著被屠榮戲稱為“屁股”的愛心圖案。
足足持續一盞茶才結束。
庶民意猶未儘。
當他們低下仰得酸脹的頭才發現驚喜還未結束,周遭不知何時被成排魚龍花燈長廊分割,光芒點點。當有人好奇,試圖摘下一盞,卻發現撲了個空——是假的?
“這也是煙花嗎?”虞紫看著自己的手穿過花燈垂下的穗子,有些小小失望。
林風:“應該是文心言靈的效果。”
“諸如幻陣言靈?”屠榮知道這種言靈會讓深陷其中的敵人產生幻覺,繼而打亂戰場陣型。他們今天看到的應該也差不多,隻是前者有殺傷性,後者就是純粹觀賞。
林風略微一思索,咋舌道:“如此大的範圍,這般長的時間……這負擔……”
難怪到現在也未看到郎君他們。
整個浮姑城,除了他們,也無人能擺出這般大的言靈陣仗了,文氣多半已經被榨乾。郎君他們提前升起城牆防禦屏障,應該是擔心開幕式中間混著“漏網之魚”,借機生亂搗鬼……林風一時間,心情複雜莫名。
她立在原地環顧四周。
一張張庶民的臉被花燈映得通紅。
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抓著身邊的人傾訴內心的激動,分享方才的盛景。
虞紫擔心道:“怎麼了?”
林風道:“值得嗎?”
“什麼‘值得嗎’?”
周遭太吵,虞紫聽不真切。
林風喃喃地自問道:“耗儘文氣,大費周章,如此大代價……郎君準備這麼一場驚喜,隻為讓庶民看一陣子熱鬨——這真值得嗎?”
虞紫搖頭:“不知。”
林風內心卻有個聲音悄悄道。
【值得。】
這個問題,褚曜也想問。
林風猜測沒錯,沈棠幾個文氣的確被榨乾了——如果她沒突發奇想搞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屁股”,他們文氣估計還能剩點——這會兒活生生像五條被曬乾的鹹魚。
眾人各守一角。
沈棠跟褚曜則是一組。
待在還未竣工的屋頂看萬千燈火。
“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沈棠笑著歪頭,“無晦何時也問這種問題?”
褚曜想要一個答案。
沈棠認真思索:“應該值得吧。”
她手指著下麵熱鬨看花燈的人群。
“無晦,你看他們都在笑呢。”
被戰爭和饑餓陰雲籠罩下的普通人,給人最多的印象就是一張比苦瓜還苦的臉,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不多見。除非是家中有了喜事,或許這年收成比以往多點……
能讓他們放下生活包袱、一切愁苦情緒,真心地彎起嘴角,那便值得。
她理所當然道:“大道理我不懂,但一個合格的主公,不就該讓治下百姓生活富足,吃飽肚子,每天都開開心心。笑,不好嗎?”
褚曜笑道:“很好。”
此刻他眼中的主公——
是光,是火焰。
讓他由衷覺得,那些年醞釀的萬般苦澀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