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還能嗅到夾雜著濃鬱血腥與汗液混合後的鹹腥，每一次呼吸，胸口都會傳來火辣辣的劇痛。他艱難轉動眼珠，隱約看到族地上方升起一麵散發著淺綠的光幕。</p>
光幕之上，似有蟒蛇遊動。</p>
再遠處，燈火點點，腳步嘈雜。</p>
隱約能聽到族人慌亂的驚叫。</p>
再接著——</p>
他耳朵貼著的脊背嗡嗡震動了幾下，舅舅的聲音似乎愈發遙遠了：【阿年！】</p>
哦，原來是舅舅。</p>
他張口想應對方一聲。</p>
公西仇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聽到舅舅的聲音了，但一張口，湧出的卻不是他歡快欣喜的回應，而是一股股粘稠到能將他唇瓣粘合起來的濃血，發不出一點聲響。</p>
【不行，阿年這樣撐不下去。】似乎是某個抬手扶著他的族人在說話，聲音急促又焦躁，還罵罵咧咧道，【簡直不是人，阿年還這麼小，能下得了這個毒手……】</p>
若非族中至寶在公西仇身體中蘊養著，這掏心碎骨的傷勢，早一命嗚呼了。</p>
但現在也不容樂觀。</p>
阿年的年紀還太小了。</p>
哪怕是至寶也隻能保他一時半會兒。</p>
緊跟著，舅舅罵道：【狗東西來滅族，哪管年紀大還年紀小，讓老子知道是哪個出賣咱，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給他揚了！你們先護族人撤退，我帶阿年去祭壇。】</p>
【可是祭壇……】</p>
頭頂光幕搖搖欲墜，潛入族地大肆殺戮的敵人也追在屁股後頭，此時折返去祭壇，怕有去無回。但舅舅不考慮這些，聲含哽咽：【老子的姐才死，阿年再死……】</p>
之後的聲音聽得不清楚。</p>
胸口有什麼粘稠液體不斷外流，止也止不住。公西仇隻覺得呼吸愈發困難，仿佛流逝的不是液體，而是生機。一陣顛簸之後，便聽到舅舅衝著誰大喝：【滾開！】</p>
當他身體被仰麵朝天，放在祭壇之上，公西仇用儘最後力氣睜開一條縫兒，一顆沾滿血的腦袋咕嚕咕嚕滾來貼著他的臉。頭顱額角那顆小小的黑痣，像極了舅舅。</p>
他轉動眼珠子。</p>
看著如山嵐一般散去的光幕，其上遊動的蟒蛇帶著濃烈不甘咽下了氣，化作碎星，風流雲散。這時，身邊有人踉蹌著將那顆滾圓腦袋一腳踢遠，厭惡地啐了一口。</p>
【臨死還找晦氣！】</p>
【剛才他好像背著個孩子？】</p>
一人說道：【就剛才那個自爆情形，彆說一個，十個孩子也碎屍萬段了……】</p>
【全在這裡了？】</p>
【……公西族……兩百六十五口。】</p>
公西仇的意識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周遭沒有一絲絲聲音，沒有一點點光芒，身體不斷向著最黑暗處下沉。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奇異的力量托著他朝著相反方向推去。</p>
最後，光芒驅散全部黑暗。</p>
刺得他睜不開眼。</p>
待他稍稍適應一點，再睜開眼，隱約看到年輕朝氣許多的同母異父兄長，坐在自己身側，雙目緊閉，麵色微白，額頭汗液不住淌下。最重要的是——對方身披一襲酬神時的大祭司華服。</p>
啊這，老祭司不會氣得跳腳嗎？</p>
公西仇剛想到被老祭司木杖打屁股的疼，就注意到此人膝頭橫著一杆奇特木杖。</p>
他肯定——</p>
老祭司若知道有愣頭青偷穿這衣裳，唔，他肯定要氣得白胡須亂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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