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在傷兵營跟大閨女趙威當病友,聽說有慶功宴還有加速武氣恢複的美酒,原地表演一個詐屍,單腳跳著讓人攙來。
手腳受傷,但他的嘴沒有。
碰見說得來的,吹牛不帶眨眼。
秦禮歎氣道:“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你就不能在傷兵營陪著大偉嗎?還跑?”
桌上的兩壇酒都被喝光了。
“隻是傷又不是殘,怎麼就不能跑?”
當然,趙奉不想待在傷兵營最大的原因是想逃離女兒——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一般意識到,他家這件保暖大棉襖已經進化成了無情冰坨子——趙奉被她罵得抬不起頭。
趙奉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
笑道:“來來來,給你留著位置了。”
打完仗還能活著坐下吃吃喝喝,美好!
秦禮聞言落座,並未去自己的席位。
趙奉歪著靠過來,幫他將湯盅打開蓋子,玉麥清香伴隨著熱氣撲鼻而來:“我告訴他們說你不喜歡啃著吃玉麥,他們人還怪好的,用刀子幫你將籽粒全部切下來了。”
讓秦禮一顆一顆撥著吃要等什麼時候?
秦禮沒好氣將蓋子蓋回去。
“沉君與吳公還未來,莫要失禮。”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因為座次的緣故,不少天海出身的文武都能聽到。反應遲鈍的沒有感覺,心思敏銳的皺了皺眉——吳公這個稱呼不能算錯,但聽著沒主公更親近。
秦禮重禮節,不會犯這種錯。
而且——
這個稱呼次序是不是也錯了?
幾道若有似無的視線先後投來,秦禮恍若不知,無奈應付幾個饞嘴酒鬼的騷擾。
酒蒙子喝完自己那份,又圖他的份額。
參加慶功宴的人不少但也不多。
跟此前兩家結盟的酒宴規模相比,人員精簡了三成,其中又以吳賢這邊損失最大。少的人中,一部分進傷兵營,傷勢過重來不了,剩下的可能連具全屍都湊不起來。
眾人神色各異,有歡喜也有落寞,隻是這些情緒隨著吳賢到場,暫時壓了下去。
因為負傷流了不少血,吳賢的臉色看著不太好,但從步伐和神態來看,他的傷勢應該不算重。一眾僚屬先後起身行禮,包括秦禮和吳賢等人,沉棠這邊也禮貌性行禮。
“見過主公/吳公。”
吳賢嘴角的笑意略有僵硬。
他眼神錯愕落向秦禮,神色遲疑,想確認自己聽錯又不好再問,而秦禮很坦然。
行完禮,聽到吳賢回應就坐下了。
半點兒不帶停頓,也不抬眸。
嗅覺敏銳的人精覺察異樣,隱晦的看熱鬨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來回切換,直到沉棠過來打破怪異氣氛:“手上有些事情絆住了,我沒讓昭德兄與一眾大功臣久等吧?”
笑盈盈的調侃給空氣注入活力。
一團火紅大步流星而來。
眾人起身行禮:“見過主公/沉君。”
沉棠擺擺手:“大家夥兒身上都有傷勢就彆折騰這些虛禮了,昭德兄,坐!”
她今天特地換上嶄新的、紅豔豔的女式衣裙,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如雪,走到哪裡都是人群最亮眼的仔。這裝扮乍一看——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新人跑出來了。
顧池歪過身子跟褚曜調侃。
“主公這一身當真明豔動人!”
非常符合今日的氣氛。
主公要迎新人啊。
不意外,換來褚曜不悅的眼神警告。顧池見沒趣,歪向另一邊跟薑勝滴滴咕咕:“先登,你用你文士之道來瞧一瞧。主公今日是不是紅鸞星動,人逢喜事精神爽?”
薑勝瞥了眼康時:“看不到。”
黑漆漆的一團,真看不到主公穿了啥。
跟隨主公這麼多年,這次最黑,沒個十天半個月散不乾淨。康季壽下了狠手啊!
顧池:“……忘了。”
其他人也為主公/沉君這身裝扮驚豔。
要知道,雖然沉棠長相偏穠麗,標準的濃顏,但她日常穿著卻很樸素,顏色多以素淨為主,白瞎了這張好麵龐。今日配上這身奪目的紅裙,前後反差和帶給人的視覺衝擊自然格外強烈。沉棠今天心情真的好,對顧池那些調侃半點兒不介意,還樂得齜牙。
嘿嘿嘿嘿——
視線時不時落向秦禮。
秦禮感知敏銳,被盯得如坐針氈。
趙奉就比較遲鈍了,一臉疑惑:“公肅,你現在很熱嗎?怎麼臉頰這麼紅?”
跟著不知腦補了什麼,如臨大敵。
要知道正常情況下,文心文士有文氣滋養,根本沒有冬夏概念,一年四季隻穿一身衣裳都沒事。實力強橫如秦禮,自然也是各種翹楚,此刻卻受到外界氣溫影響冒汗……這對於一名尚在盛年的文心文士而言,不是什麼好消息。趙奉擔心秦禮身體出問題。
他著急得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公肅……你身體沒事吧?”
現在可不是強撐著的時候。
秦禮輕咳一聲,故作澹然:“無事。”
“還沒事兒?你耳朵都紅了,衣領還被汗水滲出濕痕……”趙奉仿佛發現了新大陸。這副模樣對於注重禮節又有潔癖的秦禮而言,幾乎不可能發生。儘管他已經努力壓低聲音,但在場哪個不是文心文士/武膽武者,這嗓門跟貼著耳朵說有什麼區彆嗎? <ter css="cl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