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種一事有進展,沈棠吃了顆定心丸。
至於討價還價這些事兒?
交給顧池幾個,她再放心不過。
沈棠這邊放心了,烏元這邊卻憋屈得低血壓都好了,天天血壓狂飆。北漠這邊的人也是有備而來,一旦碰到能據理力爭的點,便主動將情緒挑起,試圖用激昂情緒和氣勢占據優勢,乘勝追擊,偏偏碰上欒信這個乾啥都慢吞吞的,北漠這邊的情緒哪接得上?
這就跟情緒上頭被人兜頭潑冷水、一氣嗬成被人打斷岔氣,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五次下來,誰還遭得住?涵養再好也會被他挑起無名怒火,怒火中燒就容易失誤。
顧池這邊精準拿捏對方的心聲。隻是這些人多半被烏元提點,談判時很謹慎,甚至還故意在內心露出破綻,主動暴露“底價”釣魚。顧池這邊也沒有輕易上當,雙方你來我往,勾心鬥角,圍繞著一塊標準品質的茶磚定價吵得臉紅脖子粗,龔騁聽了兩天。
北漠這邊的收購價,跟沈棠這邊的報價,僅差十二文。雙方為這十二文,寸步不讓,一文錢一文錢地砍。北漠自然想越便宜越好,恨不得將十二文抹了,沈棠這邊則是擺事實、講道理、估成本,一文錢都不肯少。龔騁眼睜睜看著北漠這邊被欒信徹底激怒。一人氣得情緒激動,雙目怒睜,抓起手邊物件往地上砸,北漠方言都飆出來了。
顧池是懂北漠語言的。
雙方從爭吵上升到了肢體衝突。
隻是拔劍而沒有動用文氣,事情應該鬨不大。龔騁看了一會兒熱鬨,繼續雙手抱臂坐在帳外曬太陽。正月的氣溫還很冷,連灑在身上的陽光都帶著寒意,身後營帳爭吵聲此起彼伏,時不時還能聽到衣衫碎裂的響聲。龔騁正打著哈欠,烏元貓著腰跑出來。
龔騁不想用“猥瑣”二字形容好友。
所以,換個詞,鬼鬼祟祟?
“裡頭打起來了?”
龔騁看著烏元歪斜的發冠。
烏元將垂在額角的發絲捋了上去,扶正發冠,表情略帶驚恐:“都這麼吵嗎?”
談判一事,烏元並未親自下場。
他代表北漠王庭,是出使隊伍的首領。沈棠作為康國國主沒有親自過來,烏元也不好上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便是跟著沈棠一起去看糧種,糧種關乎著北漠大計,烏元不得不謹慎,生怕沈棠借著糧種一事坑害北漠,早出晚歸,沒時間過問談判進度。
今日得空來看看,險些成了一尾池魚。
龔騁淡聲道:“大差不差。”
烏元臉色鐵青:“有辱斯文。”
龔騁提醒:“己方先動的手。”
談判動嘴就行,哪能上手?
北漠這邊的人氣性大,涵養差,被欒公義時不時拖一拖,脾氣就上來了,一上來就控製不住動手,這不是妥妥將把柄送到對方手中?依龔騁看來,這十二文是虧定了。
烏元憋屈:“那個欒公義實在……”
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貼切的詞。
龔騁臉上終於浮現三分淺笑:“我去打聽過,欒公義一向如此,反應不快。”
人家天生如此,還真不是故意的。
烏元忍不住嘀咕抱怨:“沈幼梨怎麼招攬了這樣的人,她平日議事不難受嗎?”
性格急一些的碰上欒信,真要氣爆炸!
龔騁:“或許是習慣了,也或許,念在欒公義那條腿的份上,耐性更足一些。”
這幾日他們都住在沈棠大營。
儘管龔騁跟沈棠正麵接觸不多,但從軍士口中聽到的內容來看,這位康國國主對外殺伐果決,對內倒是親和溫柔,特彆是老弱病殘的人。這一點,倒不像個一國之主。
烏元聞言,口中含糊著嘀咕什麼。
談判最終還是有了結果。
十二文,北漠隻保住了兩文。
除了茶磚,順便還討論了鹽的價格。
沈棠這邊獨家供應,北漠能商討的餘地並不多,加之北漠這邊又有算計——待北漠準備就緒,揮兵南下攻破康國,要多少茶鹽沒有?要多少有多少!即便沈棠占了便宜,這個便宜她能占幾年?狠狠心便咬牙認了,北漠還借著“大方”再次表明互市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