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中部,啟國。
啟國位於大陸中部略靠南方位置,北地還是寒風刺骨的時節,此地已經有了春意。青年武者風塵仆仆地入了城,尋了個麵善的老婦詢問地址:“老人家,打擾一下,請問您知不知道長春坊的澧水巷怎麼走?”
老婦人抬手給青年武者指了方向。
啟國這些年經曆不少風雨,連帶著王都也遭遇數次戰火,隨處可見斑駁痕跡。青年武者越往長春坊方向走,周遭建築愈發低矮,一眼便知少了修繕,不是什麼達官貴人群居的好地段。雖如此,長春坊卻有其他地方所沒有的煙火氣,隨處可見為生活奔波的庶民,街上商販沿街叫賣,不時還有頑皮孩童嬉戲打鬨。這種氛圍也感染了青年武者。
唇角勾起淺笑,步伐越發大了。
他又問了幾個路人,終於在一間民宅門口停下,抬手輕敲,直到門內傳來回應。
“來了!”
聽到這道聲音,青年武者在木門打開的瞬間就給人熊抱:“六哥,我回來了!”
來人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抬手推了推:“鬆開,滂臭。”
青年武者曲臂輕嗅:“有什麼臭?”
方衍看著青年武者黑了好幾度的臉,沒好氣道:“臉黑成這樣,多久沒洗了?”
作為醫者,多少都有些潔癖。
他超過三天不洗就會渾身難受。
偏偏身邊一溜的漢子都不愛洗澡。
青年武者不好意思地鬆開,屈指虛扣著臉傻笑:“小弟這也是急著趕來見六哥啊,路上都不敢多停,也就……也就六七日吧?這天氣六七日洗一回也不算什麼……”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輕。
剩下的字都被他吞咽回去。
被六哥盯得頭皮發麻:“六哥,小弟這就去洗澡,也算洗塵了……水井在哪?”
往院中走兩步就走不動了,有人拽著他的衣領,方衍道:“後廚正好有熱水。”
打了熱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方衍捧著一套折疊整齊的男式勁裝,放浴桶旁的凳子上:“洗完了,換這套。”
不多時,青年武者擦著濕發出來。
方衍正在院中曬著草藥,聽到動靜扭過頭查看,見對方膚色恢複了正常,這才滿意點頭:“清之,嫂嫂和侄兒他們可好?”
青年武者自然是一路奔波到啟國的晁廉,他在木質台階坐下:“都好,大侄兒經此磨難成熟不少,如今跟著嫂嫂他們住在隴舞郡,受沈君庇護。小弟走的時候,那邊大局已定,幾年內,應該不會有戰火……”
這幾年,嫂嫂侄兒他們就是安全的。
方衍曬草藥的動作一頓:“沈幼梨?”
跟著又恢複了常態,苦笑:“沒想到是他贏了,他贏了也好,至少是個有良心的,總好過黃烈章賀之流笑到了最後……”
晁廉倏忽想到什麼,笑道:“六哥,告訴你一個消息——這位沈君是位女君。”
方衍:“……???”
晁廉害怕他不相信,再次重複。
“沈君真是一位女君。”
方衍:“……”
晁廉見他沒有過激反應,直道無趣,明明是石破天驚的大消息,為何如此淡定?
“唉,嫂嫂不肯改嫁……”
“大侄兒在隴舞郡謀了個位置,言行愈發有大哥的風範,他待底下弟妹極好。”
“嫂嫂還讓小弟帶了些東西……”
兄弟倆沐浴著金燦陽光。
一個講,一個聽。
晁廉講述自己一路的見聞,還有跟嫂嫂侄兒他們重逢的場景、對話,事無巨細,不肯錯漏一個細節。說著,晁廉自己先紅了眼眶,在灑淚之前,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六哥,十三呢?他的近況如何?”
聽到讓自己操心的十三弟少衝,方衍歎氣道:“沒有惡化就是最好的消息,隻是他對以前的事情都記不太清楚,心智也隻剩六歲。慶幸有少白在側,倒是沒失控過。”
晁廉停下擦頭發的手。
扭頭四下張望,民宅並無少衝氣息。
“十三去哪裡了?”
“他閒著無聊,跟少白出去玩耍了。”
即墨秋是智竅被封,僅有六歲心智,少衝是因為惡念反噬,也隻有六歲心智。這倆情況不同的“同齡人”倒是意外融洽。隻要書院沒有課,這倆就會跟鄰居小孩兒混。
一開始,小孩兒家長還擔心這倆會傷害小孩兒,但自從他們炫了一手,救下隔壁李嬸兒的孩子,大人們就不反對往來了。熟悉後,街坊鄰裡又誤會什麼,對這兩個人高馬大的傻子格外寬容,方衍和林四叔出門買菜都會收到優惠,偶爾還會給抹個零頭。
【唉,倆大老爺們兒養著老的,又慣著倆精力旺盛的小子,也是不容易……】
他們不缺錢,但也不太富裕。
即墨秋還好點兒,他會用一部分天地之氣彌補對食物的需求,但心智混沌的少衝就不行了。他餓了就要吃,偏偏他又是準十六等大上造境界,一個人能乾十幾人的份。
生怕坐吃山空,方衍也用醫術給人診治,收點兒診金補貼家用,哪怕杯水車薪。
如今晁廉回來了,生活壓力能小很多。
到了晌午,即墨秋和少衝才回來。
方衍看著兩人灰頭土臉,不知哪個泥坑打滾回來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揪住少衝的耳朵:“你又將衣裳鬨成這樣,一月下來能報廢七八身,不要錢的嗎?”
少衝腳下一錯,躲到即墨秋身後。
方衍一看這個更來氣。
“躲什麼躲?不要裝作聽不懂,我知道你聽得懂!還不去洗澡,拾掇乾淨了?”
晁廉這才知道後廚燒的水是給這倆準備的,他就說怎麼會這麼湊巧:“十三看著比之前好太多了,說不定幾年就能恢複。”
“他再不恢複,為兄先要氣倒了。”方衍這邊已經將草藥都翻了一遍,低頭看到指尖染上灰塵,忍不住洗了兩回手,“十三也不知道跟哪個鄰居學的,愈發頑皮。他頑皮也就罷了,還帶著少白一起學壞……”
唯一慶幸的是即墨昱不介意。
樂嗬嗬:【以往少白都跟在老朽身邊,拘束他的稚童天性,如今這樣也挺好。】
即墨昱這麼說,方衍卻不敢這麼信。
“一開始還隻是在外瞎逛,現在都學著抓雞攆狗了……”說到這裡,方衍的表情倏忽僵硬扭曲,咬牙切齒,“昨兒,他帶著少白跟鄰居幾個孩童玩耍,比誰尿得遠。”
晁廉:“……”
這事兒,幾歲孩童做了還能會心莞爾,但十三和少白都是成年身量了啊!!!
方衍擺擺手:“放心,沒乾成。”
他出診回來看到幾個孩童不懷好意哄著這倆去角落,便知道他們沒有憋好,將一切扼殺在褲腰帶鬆開之前!回來之後,方衍抄著戒尺將少衝屁股打開花,一再叮囑這倆彆玩這種有傷風化又耍流氓的遊戲!他們也長點腦子啊,彆什麼人哄騙都上趕著相信!
為了讓他們記得深刻,罰牆角倒立!
即墨昱回來就看到愛徒被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