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仇盯著被他掣肘的縣侯,語氣陰仄仄道:“嗬嗬,諒你也不敢給舊的。”
縣侯眼神略有遊移。
公西仇不知道,那天他差點兒被來人同行的青年扒了褲子,二人還針對要舊犢鼻褌還是新犢鼻褌的問題,展開了認真嚴肅的探討:【既然是證明你打贏他的戰利品,那肯定要他貼身之物,否則會被詬病作假。】
來人看著不太情願:【太臟了。】
據他所知,很多人不愛洗澡。
犢鼻褌又是貼身之物,多臟啊?
作為被討論的核心,縣侯此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但雙手仍牢牢抓著褲腰帶不放。
同行青年沉思:【這倒也是,要是讓六哥知道咱們將臭男人的犢鼻褌帶回去……】
不知想到啥,他打了個顫。
來人道:【要不也讓他以發代首?】
同行青年雙手上下搖擺。
【不行不行,咱們要他頭發做什麼?】
縣侯此刻也很想問一句——那他們要自己犢鼻褌做什麼?除了羞辱性更大,彆無用途。總不至於想搜集天底下各種款式紋樣犢鼻褌吧?年紀輕輕的,不要搞這麼變態!
【少白,頭發也很重的!】
【唉,既然如此,那你說怎麼辦?】
同行青年:【要不讓他給一條新的犢鼻褌,再讓他證明這條犢鼻褌是他的。有了此物在手,一輩子都有把柄在咱們手上!】
他們原先沒打算過來打縣侯。
畢竟縣侯單挑的實力不算出彩。
專程跑來這一趟,多少有些恩怨。
他們一行人途徑此地,湊巧救下一名尋死的老丈。據老丈所言,這個縣侯享受此地田邑。老丈全家都是田邑捆綁的佃戶,這位縣侯為了豢養、擴大私兵部曲,可勁兒壓榨他們這些普通人。老丈一家每年都入不敷出,孫輩都餓死三個了,前陣子愛子和老妻接連病逝,自己連請鈴醫的積蓄都無,心中絕望,今晨出門耕作看到河水,萌生死意。
河水嗆進口腔太痛苦,他又不想死了。
同行青年一聽,按捺不住爆棚的正義之心,預備出手給這位縣侯一點兒顏色看看。同行另外三人見多了這種悲劇,習以為常,但也沒有阻攔兩個青年:【日落之前跟我們會合,我跟清之他們在前方館驛等你們。】
說罷,又補充:【不得殺人。】
【六哥,為什麼不能殺?】
【田邑本就是屬於這位縣侯的食祿,他雖貪婪,但一路行來也沒聽他有草菅人命的惡行,至多是對佃戶苛刻,但也屬於法度允許的範圍。你若殺了他,你們能保證下一個不會變本加厲?此處是他的封地,由他鎮守,免受兵戈屠戮。若他一死,日後……】
敵人打進來再屠城可太常見了。
再說了,佃戶餓死也不僅僅是因為上繳的那點兒稅,其中牽涉多方麵的問題,追根溯源還是在本國王庭不作為。佃戶給縣侯上繳田邑是合理的,但——其他苛捐雜稅呢?
莫說佃戶,便是自耕農也要餓死一片。此地人煙不算疏落,可見長官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為。貿然殺人,爛攤子讓這倆去收拾?
六哥叮囑不能殺人,二人自然不會殺縣侯,但又想為老丈出一口氣,便有了用對方犢鼻褌當戰利品,羞辱對方的奇葩之舉。
【怎麼證明?】
同行青年笑道:【讓他簽上大名!】
對方揚眉:【重姓重名多得是。】
同行青年給出餿主意:【蓋虎符印!】
武膽虎符蓋下的印章可無法作偽。
縣侯一聽,眼前陣陣發黑。
最後還是讓兩個天殺的小畜生得逞,對方逼著縣侯在嶄新的犢鼻褌上簽下大名,蓋上虎符印,隨即揚長而去。縣侯被氣得吐出一口老血,臥榻修養數日,仍覺得不舒服。
看到公西仇殺來的時候,他還以為天殺的小畜生去而複返,恨不得一頭撞昏了事。
慶幸,公西仇不是天殺小畜生。
隻是二人相貌比較相似……
公西仇逼問:“你可知二人姓名?”
縣侯迫於威懾,不得不努力回憶那一日的不堪:“一人叫少白,一人叫十三。”
公西仇喃喃:“少白,十三?”
又問:“哪個長相跟我比較相似?”
從縣侯透露的情報分析,枉死在地宮的應該是大哥,暴揍縣侯的應該是侄兒。既然是親叔侄,大侄兒跟自己相貌定有相似之處。
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十三這個名字,一看就不像是大哥會取的大名,更像是家中子嗣排序,所以——
公西仇麵色不由得微變,內心上湧的喜色壓下了痛失親哥的悲傷——莫非這位無緣得見的大哥,在外流亡這些年勤勤懇懇,天賦驚人,跟著嫂子一共生了十三胎???
也許,十三也是自己好侄兒!
隻是不知十三胎裡頭有沒有侄女,公西一族的正統還是要落在好侄女頭上才行。
縣侯憋出話:“叫少白的比較相似。”
實力高強的武膽武者不太好用外貌推算真實年齡,但從公西仇跟少白相貌來看,這倆不僅有血緣關係,多半還是五服近親!
“十三呢?”
縣侯搖搖頭:“不是很像。”
公西仇喃喃道:“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像爹還是像娘也沒個定數規律……這個問題算你過了,那你可知他們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縣侯真回答不上來。
不過——
縣侯小聲道:“聽這倆天殺的……少年郎對話,似乎在遊曆,要挑戰各地強者。”
儘管縣侯覺得這種行為屁用沒有。
武膽武者想要快速精進修為,戰場戰功才是最便捷的途徑,到處跟人挑戰有啥用?效率太低不說,還有踢到鐵板,魂斷他鄉的極大風險。也就沒底蘊的遊俠愛這麼乾。
公西仇也麵露沉凝之色。
天下豪傑眾多,誰知道他們去挑戰誰?
自己總不能跟著他們屁股後邊兒跑。
若是再發生地宮慘案,自己晚到幾日,大侄兒他們豈不危險?公西仇腦中思索著對策,當餘光瞥到縣侯身上的時候,有了主意:“你,再去拿一條新的犢鼻褌出來。”
縣侯:“……”
公西仇:“寫名字,蓋印章,再宣揚一下,‘仇,天下無敵’,你技不如人。”
他的小腦總算沒有萎縮到消失。
此地不是瑪瑪執掌的西北,在老怪物的地盤,公西這個姓氏目前還不能大搖大擺亮出來。他便用“仇”代之,宣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