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呂,名絕,字守生,字守生……”
首領一把奪過殺手手中的情報。
殺手眼尖注意到首領因攥緊用力而泛白的指節,硬著頭皮道:“此人實力未明,但以屬下之能,怕是不太容易將其弄過來。”
倘若對方隻是尋常斥候也就罷了,暗中操作一番也能趁其落單將人打殘帶回,可對方是將軍啊,還是身負不少軍功的將軍。
己方人手不足,怕是越不過敵方軍陣。
首領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口中喃喃著“守生”二字。
倘若隻是樣貌酷似,也不能證明就是一個人,然而當她聽到呂絕的字之後,基本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當年的狸力,也是她牽腸掛肚多年的人。她一直以為對方已經死了,畢竟他隻是普通人,四寶郡又接連幾次易主,遭遇戰火,而他隻是小小奴隸。縱有一身力氣,幾分拳腳功夫,可終究隻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
未曾想,他還活著,還活得不錯。
她看著畫卷的眸光帶著幾分追憶。
直到殺手喚回她理智。
輕聲試探:“首領?”
她驀地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伸手撫摸畫中人的麵龐,指尖被火舌舔舐一般迅速縮回。壓下心緒,吩咐道:“沒什麼,去仔細調查這個呂守生,多少都找來。”
殺手見狀倒是隱約猜到一些內容。
以前他就有聽說過一些首領的傳聞。
聽說首領曾經嫁人,跟丈夫鶼鰈情深,奈何兩家關係惡化到水火不容的程度,夫妻二人被迫合離。首領心灰意冷,逐漸縱情聲色,前夫出征傳來死訊,她傷心欲絕就開始絕情棄愛,恰逢故鄉被軍閥攻占,便隨長兄遠走他鄉,一路南下。王都多少青年才俊想上位,結果沒一個能入她的眼,更彆說占一席之地。首領這失態的反應,莫非此人……
殺手腦中浮現一個邏輯通順的猜測。
首領前夫怕是沒死,而是身受重傷,下落不明,期間也可能有失憶的橋段,與首領錯過了十多年。如今再相見,又是這光景。呂絕的相關資料,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殺手辦事效率高,很快就找來一堆。
九成九都是參戰軍功相關,少部分涉及個人隱私,殺手送來前都看過:“首領,屬下無能,未查到呂守生妻妾兒女的內容。”
意思是提醒首領,呂絕還是光棍兒一條。
說不定,此人心中還掛念著首領。
結果首領對此並無反應,隻是仔細翻閱呂絕這些年參與的大大小小戰役。從調查內容來看,時間線都是從沈幼梨出山開始,在此之前的經曆隻字未提。這倒是能理解,嶄露頭角前的呂絕,不過是亂世下最不起眼的小螻蟻,除非他自己宣揚,否則無人知曉。
首領看了整一炷香,這才抬手掩卷。
作為首領心腹,殺手的特權比其他人多。
例如,他敢試探首領八卦。
“首領與此人有舊?”
“嗯,認識。”
殺手再試探:“可能策反?”
若能將人策反,那簡直贏麻了。相當於不費吹灰之力,往康國核心安插一枚棋子!
首領視線乜了過來:“策反?”
殺手道:“與故交敵對,總叫人心痛。”
要是能化敵為友,就沒這煩惱了。
首領如何瞧不出他的小聰明?
搖頭:“旁人或許能策反,他不會。”
“首領不試一試怎知?”
殺手回憶自己看過的情報內容,上麵不曾有類似“忠義”的評價。此人如今的實力境界不清楚,但從早期記載來看,實力不強,天資應該也很平庸。如今能身居高位,多半是沾了早早追隨姓沈的光,勉強擠入開國心腹行列。然而,軍隊是世間最殘酷赤裸的地方。
最終還是要靠實力和軍功說話。
似呂絕這般占巧的,遲早會被排擠出去。
被排擠冷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首領露麵勸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追憶一下往昔恩愛時光,勾勾手指就來了。
他這個建議換來首領冷眼警告。
良久,才聽到首領冷笑譏嘲:“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螻蟻想不被人踩死,就要掌控權力、地位、實力。勸降策反?自古以來,陣前投降的降將能有幾個被人瞧得起的?”
甚少有降將不被猜忌被重用的。
將軍不被重用,一輩子也走到頭了。
殺手不知首領為何如此篤定,但也從她這句感慨咂摸出一些敏感內容,他此前的猜測方向似乎不對。呂絕不像是首領前夫。
首領讓殺手將情報都送回去。
唯獨留下那幅臨摹的人像。
殺手看得心中膽顫。
瞧這架勢,首領才像是深陷其中的?
還不等他繼續往下想,便聽到首領陰仄危險的聲音,嚇得他心臟都要停了:“不要想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以為聽不到?”
殺手訕笑:“……首、首領……”
他本身也不是專業殺手。
與其說是殺手,倒不如說是保護首領安全的護衛,是國主賞賜給首領的親衛之一。
業務能力跟專業殺手相比肯定差一些。
例如心聲管理方麵,總被抓個正著。
首領似乎在跟他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很期待,有朝一日在俘虜之中看到你。”
當年,她跟呂絕被大哥棒打鴛鴦。
兩人都從中得到了血的教訓。
呂絕渴望權勢地位實力,堂堂正正,不再被人作踐、被人輕視。他當年的身份連當她身邊的男寵玩物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是動真感情。而她,她得到的教訓就更深刻入骨。
唯有絕對的權力才能讓大哥閉嘴。
唯有絕對的地位可以將人豢養身邊。
她的人,她的物,乃至她自己,都能由她說了算!這就是權勢二字的美味之處。
當年失去的呂絕,如今也能親手奪回。